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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家门,沈宝云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张照片,正戴着老花眼镜端详,笑眯眯地说:“真可爱。”
自己看完,又拿去厨房里给朱明常看,问:“你看可爱不可爱?”
朱明常炒着菜,也就瞅了个大概,只当是邻居家的小孩,随口说:“可爱可爱,谁家的?”
沈宝云哈哈笑起来,回来把照片放到餐桌上,叫丛欣和时为也来看。
只见画面当中两个小孩,一个穿红一个着绿,脸上化的舞台妆看起来有点可怕,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再看身后横幅上印的字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那是1998年6月,他们幼儿班的毕业演出,她演荷花,他演小青蛙。
丛欣尴尬地笑,只觉是黑历史。
时为却说:“外婆,这张给我吧,那时候的照片我都没有了。”
又看看丛欣,说:“你要是也想要,我拿去翻印一张。”
丛欣很大方地说:“不用了不用了,你拿走吧。”
只怕他这举动在沈宝云眼里反常,会不会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所幸在沈宝云看来,他俩好像还是从前那副小孩样,一会儿拌嘴,一会儿要好,都属正常。时为也没再说什么,去厨房帮着朱明常收尾上菜。
四人坐下吃饭,大师傅如常报菜名,菠菜脆藕,板栗红烧肉,芋艿白鸭汤,菜脯酱蒸青膏蟹,都是年年中秋必吃的,还调了一壶秋梨桂花清米酒,一人一小杯。
一大盘蒸蟹特为放到丛欣面前,朱明常添上一句解释,说:“今年天气热,阳澄湖还没开捕,现在菜场在卖的大闸蟹我看都还是流黄的,蒸出来没有鲜甜味道,你这嘴巴大概还会觉得有点苦,总得等到十月中旬才能吃。先吃青蟹,刚刚好。”
家里人都知道她是绝对的螃蟹爱好者,尤其朱师傅,吃各种螃蟹的季节,一季不落都会替她留心准备着。按说已经习以为常,但丛欣每次看见菜端上来,还是会觉得惊喜,每次听见这样的话,还是会觉得感动。
一餐饭吃得大快朵颐,等到吃完,丛欣和时为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又看到沈宝云在给朱明常贴膏药。
丛欣记得上一回还是她过生日的那天,算起来已经有快两个月了,不禁有些担心,便开口问:“是一直没好,还是又发了?”
朱明常不在乎,说:“老毛病就是这样的,搭进搭出。”
丛欣劝说:“外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时为也在旁边道:“我去预约,到时候陪您去检查。”
“不要紧的,我自己有数。”朱明常嫌他烦,反过来又派任务给他,说,“北阳台的封窗也有点漏水,把墙皮泡酥了一块,你看看能不能弄。”
大约还挺满意他今天在院子里干的活,觉出这年轻人的用处来。
时为倒也不推辞,说:“我已经看到了,你们都放着别动,我先去买材料,等天气好了一起修。”
小区绿地里还乱着,沈宝云和朱明常难得一晚没出去散步,打算看会儿秋晚早早休息,只丛欣和时为两个人道别出了门。
风雨过后,外面夜空晴朗,空气中忽然有了几分干爽清凉的秋意。
走到时为住的那一栋楼下,丛欣说:“那我走了。”
时为拉住她的手。
“还有事?”丛欣回头问。
时为看看天,又看她,说:“赏月啊,去不去?”
丛欣也看着他,静了静,到底还是点了头。
只是没想到时为说的赏月,是真赏月。
他住的那套房子在十一楼,再往上走两层便是天台了。高处少了遮蔽,也没有灯,只有远近建筑的泛光分出一点把这地方幽微照亮,抬头便是一轮明月低垂在东方,格外大,格外亮,肉眼就能看到那上面淡淡的暗影。
时为搬了两把折椅上来,以及一瓶酒,两支酒杯。
酒从冰桶里取出来,丛欣一眼认出就是她在巴黎送他的那瓶白混酿,惊讶说:“你怎么还带回来了?”
时为动作熟练地用开瓶器起出木塞,反问她:“有哪次你给我东西我没吃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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