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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白天事情太多太杂,江有盈前半夜睡得昏昏沉沉,快天亮开始做梦。
她总是梦见妈妈离开后,她逃亡至江城那段日子,不知警察什么时候会找来,不知还该不该听妈妈的话,继续跑,跑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
梦中的自己,短暂蜗居在江边小旅馆,房间昏暗拥挤,只有一扇小小圆圆的窗。真是巧,旅馆房间竟有这样一扇窗,一轮永不欠缺的月亮。
窗口正对江面,房间可以听到货轮悠长的鸣笛声,日夜不休。
她无法入睡,一旦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反反复复是飞溅的血液、脑浆和碎肉。缀挂在她的睫毛,眼皮沉甸甸怎么也睁不开。
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梦中奋力挣扎,睁开眼,看见王志勇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他的尸体还压在她身上。
哭喊着醒来,尖锐鸣笛声刺穿耳膜,抬头看见房间的圆窗户,绝望潮水般涌来,直至灭顶。
不是早就自首伏法了吗?怎么回事,不是早就长大了吗?为什么。
她连连往后退,那具尸体好像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怎么也推不开,开始剥夺她的氧气,汲取她生命的能量,试图重生。
窒息,快要窒息。
身体自我保护机制,终于,江有盈大喘着睁开眼睛,噩梦中挣脱。
金色晨光,隔窗更筛滤得温柔,老电扇吱扭扭尽职转动,纱帘云雾飘飞。
鸟儿啾鸣,树儿沙沙,大风从山峦、田野和小河边刮过,房间里打了个转,问候。
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清晨,目下清朗,身边熟睡。
“是你啊——”江有盈没有发出声音,指尖触碰在沈新月红润饱满的腮。
不是鬼压床,是嘟压床。
感觉有点痒,沈新月自然睁开双眼。舒适的环境,平稳的心情,身上睡得热烘烘软绵绵,哼唧几声,她脸贴在她心口蹭蹭,隔着揉皱的棉质睡裙咬,鼻尖依恋相蹭。
不经意抬起脸,视线却捕捉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沈新月登时清醒大半,分膝趴跪在她身前,“你怎么哭了!”
眼泪在鼻梁那积了一小洼,江有盈偏过脸,全倒在枕头。
“你压着我,吓到我了。”
沈新月不明所以,却不敢忽视,以为自己真把她压瘪,急忙去揉她胸口,像捏两朵棉花糖,试图复原。
“哎呦走开——”江有盈被她弄得又哭又笑,“大早上,耍流氓。”
“我没有。”沈新月认真解释,“你说压到你嘛,我帮助你回弹。”
钳住她双手,不许乱动,如把玩一只超大号抱枕,江有盈双手把她抱在怀里,手脚交叉搂得死紧,“是做噩梦了。”*
沈新月听她细细讲来,原来她常做类似的梦,每次都吓得浑身的泪和汗,多年来饱受折磨。
“要不要看心理医生呢?”沈新月提议。
江有盈摇头,“我可以自己调节好。”
自己能调节好,怎么还时不时做噩梦,沈新月猜想,她或许是怕麻烦,也不愿把心事过多暴露。
“那我们去江城吧。”沈新月又道。
“故地重游,这次有我陪着,我们用好的记忆覆盖掉坏的记忆,如果你再做噩梦的话,梦里说不定会多出一个我,那样我就能保护你了。”
她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如质地上乘的和田墨玉,珍贵难寻。
江有盈再次落泪,泪珠滚落在耳鬓。
“哎呀不哭不哭。”沈新月噘嘴想亲又不太好意思,掩唇笑,“我还没刷牙。”只有手指轻轻替她抹去。
“民宿怎么办。”江有盈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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