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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时道:“郡主,信差来了,可有家书要给侯爷寄去?想必侯爷收到家书了会很高兴的。”
那日从茶楼回来后,崔荷就忙着接手大夫人交代的中馈事宜,一时忙昏了头,竟把这事给忘了,崔荷颔首示意道:“邱副将在此处稍后,我进屋写一封。”
她来到书案前坐下,红袖站在一旁为她磨墨。
崔荷提笔着墨,落笔道,“展信佳,见字如晤。”
笔下一顿,往后却不知写什么好,这是她第一次写家书,若写得情意绵绵,又觉得矫情羞赧,还是得写得正经些。
写了几行字,交代了家中近况,半点不提自己的事。
崔荷皱眉抽出信纸揉成一团,太过生硬别扭了,还是换一种写法。
她咬着笔头,琢磨了半晌,门外邱时的影子在地上来回晃动,似是在无声催促她,崔荷思索了片刻,匆匆落墨后,便塞进信封递给红袖。
红袖将书信交付给邱时,邱时满脸喜悦地拿着信去交差,仔细叮嘱了信差几句,又塞了几颗碎银子,信差笑呵呵地接过,珍而重之地收进包裹中,拍了拍冲邱时道:“小将军放心,我送了那么多年信,就没有丢过一次。”
“有劳了,路上小心。”邱时将人送走后,关上宅子后门落上闩,方才安心回虎鹤园休息。
信件在路上走了十来日,总算送到了松洲巡抚衙门里。
信差初到松洲的时候便察觉有些异样,街上有许多士兵巡逻,所见行人皆是脚步匆忙,低头不敢乱看。
整座松洲城流露出了一种异常紧张的氛围,仿佛战事来临,一触即发。
他在一家茶楼里吃食,听到茶楼里有人在议论今日松洲城外发生的事。
驻扎在松洲城外的士兵因为施行新政,削减粮饷的事大闹军营,差点就要镇压不住了,但是新来的巡按御史大人有铁血手腕,杀了几个带头作乱的士兵以儆效尤,听闻血溅当场,把所有作乱的士兵都震慑住了。
如今军营里算是太平了,但这种太平又能延续到几时?
粮饷之事若不能好好解决,终究会引起底层士兵的不满,与时俱增的,除了怒气还有压制不住的人心。
信差站在府衙里,正低头寻思当中的利害关系,忽听闻有脚步声传来,他连忙抬头,就见一位身穿银甲的俊朗将军朝他走来。
来人身姿挺拔矫健,眉目刚硬冷傲,一身银甲铁胄泛着慑人寒光。
走近后,信差看见他的银甲上竟沾染了飞溅的血渍,血渍未干,仿佛还带着余温,信差不由联想到在茶楼里听到的那番对话,将军今天杀人了。
信差缩了缩脖子,眼底滑过惊恐,不敢直视。
将军的声音虽低沉冷淡,但语气却很温和,“有劳小哥替我送信。”
“不敢不敢,敢问是巡按御史谢大人吗?”
“正是在下。”
信差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谢翎,说道:“谢大人,这是您的信。”
谢翎含笑接过,顺道给他递了十两银子,说道:“有劳小哥去驿站多留一日,谢某或有信还需托你送回。”
“大人言重了,小的先回驿站等候消息了。”信差脚下生风,片刻不敢停留。
待人走后,谢翎脸上冷硬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迫不及待打开信笺,本以为能看到崔荷情意满满的几页衷情,却不料薄薄的一张纸上,只写了四个字:为妻已阅。
谢翎:“……”
松洲地处大梁北境,地广人稀,人烟罕至,又因地处要塞,易守难攻,北疆的日子除了苦寒倒也算平和。
松洲知府虽然是松洲的父母官,实则大权掌握在松洲指挥使唐诚的手里,这次从汴梁发出的粮饷几经波折,送到松洲指挥使手上时,除了面上那一层是货真价实的谷粒,底下全是棉花。
送入军营后,军营发生动乱,前一任巡抚镇压不住,递了折子回京,才有了谢翎来调查一事。
谢翎拿着虎符调动卫城的士兵来镇压,来了之后果不其然遭到指挥使唐诚明里暗里的阻挠,今早军营里再次发生动乱,竟有士兵带头闹事。
士兵参军是为了钱,一日两日没钱不会闹事,时间久了人心不稳,稍一怂恿便能揭竿而起,虽能遣兵镇压,但频繁起战事会动摇国之根基。
谢翎站在松洲府衙厢房的窗户旁眺望远处,窗户外是绵延千里的皑皑雪山,有乌云盘旋在雪山顶上,挡住了雪山全貌,谢翎面容平静,看不出半分情绪。
廊下忽有动静传来,谢翎落下窗牑,转身回屋行至榻上静候来人。
一个黑衣男子推门而入,掩好门窗后来到谢翎面前抱拳作揖,此人正是谢翎的副将之一白鹤,擅长追踪与暗杀。
“将军,探查过了,仓廪确实有蹊跷,底下有条暗道,直通松洲指挥使唐诚家中。”
谢翎似是毫不意外,最危险的地方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私吞粮饷,引发地方兵与朝廷间的矛盾,埋下种子后只待引发兵变,便能彻底掌控住松洲,唐诚是昌邑侯一派,昌邑侯曾想领命镇压,贼喊捉贼便能独揽松洲大权。
但如今生变,落到了他谢翎手里。
若能将唐诚解决,松洲就不是昌邑侯的松洲了。
谢翎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微微颔首道:“你在他家找到米粮了吗?”
白鹤摇头:“属下暗中查探了许久,未曾发现。”
谢翎敛眸深思,那么多的粮,没有仓廪如何堆放?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藏在某处。
谢翎与白鹤又在屋内讲了几句话,忽然听闻外面有喧闹的说话声,衙役似是在竭力阻拦什么人进来,谢翎与白鹤对视了一眼,谢翎起身拉开厢房大门,就看见唐诚推开阻拦他的衙役长驱直入来到了府衙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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