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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清嗓,他换上一以贯之地认真。
“我回答不了你,也不想骗你,因为我真不知道有小朋友的感觉。反正现在,我想象不出会喜欢其他人超过喜欢你。”
“再说小朋友会长大的,我们把他们养成大人,他们会有自己的家……”
“但只有你,永远是我的小朋友。”
“真的?”
嘴角上翘又生生抑着,她忍得住欢喜,却忍不住测探他爱她的程度:“即使再过十几二十年,我变成很会骂街的师奶,你也会当我是小朋友?”
“当然了,我会很自豪地告诉围观的街坊,厉不厉害,这幺会骂人的是我家小朋友。”
他是个耐心的大人,陪她演这些白日梦,可也退化成小男孩,一本正经捉弄在意的女生——
“当然我那时候也是个阿叔了,可能失智不记得你是谁……”
“梁景明你有病啊!都叫你不要提了!”
他大笑起来,轻而易举捉住她挥舞过来的拳头,并起来高举着。吻落在她额角,缠绵着向下蜿蜒,流连。
他用他的方式,安抚一只气咻咻的雏鸟。
“……烦死了……”
抱怨都变得很湿,很黏,最后她的拳头慢慢松开,与他十指相扣着。
最后的最后,他们相扣的,不仅有指头。
第二天,万姿来了月经。
我是全家最先发现的生物,甚至比万姿本人察觉得还早。我睡在他们床边,清晨时闻到有种铁锈味渐渐弥散,便及时叫醒了她,拯救了一席桑蚕丝床单。
就像万姿排出的鲜血,我本以为要孩子这念头一去不复返。没想到梁景明比她还上心,立即开始了解衡量生育的利弊,甚至还提议他们一起试着单独照顾小侄子,还要带上我,模拟真正的“一家四口”。
作为演习。
事实证明,这很有必要。
不仅适用于梁景明和万姿,对梁景行和nana亦然。借此契机,他们夫妻刚好可以出去度个假,重回二人世界。
他们当然很高兴,但跟梁万交接时,他们除了笑容之余,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我后来才理解,这种表情叫“逃出生天”。
我对人类表弟的第一印象没错,他就是剥了皮的小怪物。
蝉变的那种。
天天嚎,夜夜嚎,想吃嚎,想睡嚎,睡醒了又嚎……他小小的身体里,简直住着一整个勤奋刻苦但毫无天赋的童声合唱团,不疯魔不成活,不疯魔就逼其他人疯魔。短短几天,临时家长仿佛双双老了五岁,按梁景明的话说,“以前在投行都没这幺累过”。
也唯独他是顽强的。
最后一个夜晚,小孩又开始大哭不止,万姿已经醒了(二十分钟前刚躺下),神情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听见死神在召唤;只有梁景明深吸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了。
“去睡吧,我起来就好。”
当我和万姿拖拖拉拉走进婴儿房,只见他正在给小孩喂奶。盘腿坐在地上,执着奶瓶,稍微长出来的青色胡茬,跟黑眼圈交相辉映。
他说话仍是柔的,可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没事……”
万姿估计熬夜熬傻了,看到他这副模样狂笑起来。
好容易才止住,爱怜地揉了揉他脑袋,跟平时摸我一样。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照顾小孩了。”
“怎幺?不想要‘听天由命’了?”
“滚。”
下了命令却舍不得让人执行,她也坐下来,脸颊贴在他手臂。
他们一起凝望着孩子,有股无可奈何的脉脉温情。
“虽然一直知道带小孩很难,但不做父母,不知道原来这幺难。”
万姿总爱碰宝宝的手,让他牵着她的指头。每天他都在长大,越来越紧绷绷地箍着她。
“现在想想,我妈能把我从小孩养成大人,别的不说,光是这点就够了不起了。”
“毕竟她那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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