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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许千,你等等。」
闻声停住脚步,不无尴尬地微微鞠躬,说了声「老师好」。
「好什麽好,我可不好。」老林气冲冲地走过来,一副惹不得的模样,「你最近怎麽回事,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家里有事,怎麽总不来上学?」
「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早上折腾到五点才睡着。」
「发烧了?」
「头痛。」
「你们高三的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很正常,挺一挺就过去了。哪一届不都是这麽过来的?你那些同学都好好地来上课了,你有什麽坚持不了的?」
许千不愿意反驳,垂手站在一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老林数落。
「高三是场持久战,明白吗?你不要以为自己以前学得好了,到高三就可以松懈了。我告诉你,我以前见过好多高一高二成绩不错的学生,到高三一放松,成绩马上就掉下来,根本追不回去。你别不信我说的,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知道,不松懈。」
「许千,这种时候,你可得听话了,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以後可不能再这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能不请假就不请假。你现在耽误下的,以後可没工夫补。等你高考出分了,後悔都来不及。」
哈,又是後悔。花姐说过,现在老林也在说。
你们都觉得,我会後悔吗?
「是,是,来不及。」夸张地笑着,一脸真诚地侧过身,直视老林的眼睛,「老师,您放心,我不会做让自己後悔的事。」
老林还想再教育几句,不等她开口,许千就找个理由先跑了。她不想听人提起那麽长远的事情。高考以後,毕业以後,甚至是工作以後。
太远了,远得好像永远不会发生。她能看到的只有今天和明天。今天和明天,都是没有路帆的丶暗无天日的一天。
高三楼和之前那两栋的格局一样,想去十二班,有两条楼梯可以选。许千还是选了绕远的方案,穿过长长的走廊,路过十一班。她自信这个时间没有风险,路帆不会出现在教室附近。
单肩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程灿灿前两天说,看她走路很担心,像喝多了一样,拖着两只脚在地上蹭。她以前当然不是这样走路的。以前就算累了一天,也昂首阔步。
可能真的醉了吧。醉到连迈稳步子的力气都没有。
上到三楼,转过扶手,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身影。纤瘦,温柔,抗拒。
休息的时间,走廊空荡,安静又惬意。路帆站在教室外的桌子旁整理试卷。纸页翻动的声音一路传过来,钻进耳朵,搔着越跳越快的心脏。
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快要扶不住书包的肩带。她好想跑。转过身,一路跑到楼下丶跑出校园,就像之前很多次做的那样。只要依旧逃避,她就能幸免於难。
跑吧,跑吧,当个逃兵。
可是路帆转过了身。
收拾停当,她把试卷叠好拿在手里,正要进门。转身的一刹,刚好与许千相对。
她以为她会视而不见。就像开学典礼上的那次对视一样,路帆没有离开,而是放下了手中的卷子,静静地等她走去。
鬼使神差。两条腿不听使唤,顺从地朝着路帆的方向走去。心里大声吼着,却劝阻不住。
别信她的把戏。没可能的,什麽都没可能。已经被她骗过那麽多次了,还不死心吗?
越靠近,手越凉。路帆一动不动地站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神像两把剑,狠狠扎进她的身体。
走到十班的位置,许千真的走不动了。她猜不到路帆要干嘛,因此生出无数猜想,有好的,多数是坏的。即便情况已经不能再坏,她也不愿意再被伤害一次。
她不想恨她,更不想让这份恨深到足以把爱抵消的程度。
「过来。」
抓紧了衣角,摇摇头。
「许千。」
寒意从心底涌出来,如同背靠冰川。她听不得路帆喊她的名字。这是属於她的名字。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初第一次听见路帆叫出自己的名字时有多开心。那种感觉就像是世间万物刚刚诞生,她在其中,被赋予了定义。
因为你叫我许千,所以我才叫许千。没有儿化音,没有连读。两个字的韵律交叠在一起,构成了我。
你有多久不曾唤过我的名字?
「许千。」
又一声呼唤,语气更重了些,似是在责怪她不及时回应。
别喊我,别喊我。你一开口,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原谅你。
路帆不再等待回音,而且径直向前,走到许千面前。
「听陈老师说,你最近总不来上课?」
越过防线的距离,让每一根神经绷紧。警惕地向後靠着,不看她的眼睛,也不回答。指尖抠在墙壁上贴着的瓷砖缝里,如同沉没前抓住一根稻草。
「怎麽?最後一年开始耍脾气了,是吧?待不住了?」
「好好上课,把别的心思都收起来,什麽都没有高考重要。」
「要是最後考得一塌糊涂,可有你丢人的。」
厌恶的情绪从心底往上爬。她讨厌她的避重就轻,明明知道这一切都因为什麽,却还要安上别的动机。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对我的那些伤害全都抹掉吗?摆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就能理直气壮地来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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