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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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沈覃舟才携周藴姗姗来迟，她总是这样存心给人找不痛快，“本宫记得这折戏讲得是嫦娥与后羿本是人间寻常夫妻，后嫦娥贪图长生背弃诺言抛下丈夫孤身成仙，最后见烟火人间又嫌广寒宫寂寞清冷后悔不已的事儿。”

谢皇后端坐席首浅笑彦彦：“公主来了。”

“皇后殿下安。”沈覃舟今日应节穿了件广袖百蝶黄花裙，浓墨重彩，恨不能与庭中大片□□融为一体，只是手中却持着柄红眼白兔灯，那灯做工粗糙，只图新奇，料来是街边随手看着新鲜买的，“本宫实在有些不明白，如此自私自利的女子，怎值得各位娘娘为之神伤？”

便见席间方才泪水涟涟的贵人们手上动作都不禁顿了顿，这时沈覃舟忽然话锋一转直指言笑晏晏的谢后：“皇后殿下觉得本宫说得是不是这个理？”

“这戏便是吾点的，吾若顺公主的意，那惹诸位妹妹心伤的罪过，便是吾的了。”谢皇后轻笑，欲一言了之。

沈覃舟却不肯这般轻易放过：“既是皇后殿下点的，那想必皇后对嫦娥的理解比我们都深些，敢问皇后殿下觉得这嫦娥是个怎样的女子？”

“各花入各眼，何必问来人。吾不过是照着戏折子点，刚好这戏排在前头。”谢皇后面色如常，不动声色扫了眼笑嘻嘻的沈覃舟，“公主若非要吾说，吾却觉得她不过是一可怜女子，要知道在另一个传闻里，是逢蒙心生歹念意欲窃药，嫦娥被逼无奈才奔了月的。”

“皇后殿下说得在理，不论嫦娥因何奔月，只她最后都后悔了。”沈覃舟云淡风轻摩挲着袖中玉，慢悠悠道，“可惜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已是不死之身，反观后羿空留人间孤独终老，用他短暂又漫长的一生去思念妻子，岂不更可悲可叹。”

所有人都等着皇后接茬，却见她一言不发，面色微妙，少数几个清楚内里缘由的，便知公主这番含沙射影有多不怀好意。

“经公主这么一说，臣女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今夜中秋团圆图个高兴才好。”王芝湘插科打诨道，她久居琅琊自是不知其中的陈年秘闻，更不晓得谢皇后心头一窒是为何事。

“不过一时有感而发，诸位只当没听见好了。”沈覃舟点到即止，见王芝湘身旁位置空空，便从腕间褪下枚贵妃镯，递给身后一名秀丽侍女，笑吟吟道，“女郎好事将近，倒是本宫疏忽未曾道喜，今日借此机会便一并补上了。”

丹蔻接过玉镯递与王芝湘，柔声道：“公主一片心意，女郎请收下。”

王芝湘面上升起两片绯云，抬眼见谢皇后微微点头，于是将镯子收在手中行礼：“芝湘谢过公主。”

“陛下驾到。”

谢徽止跟在沈铧身后神色如常，一袭碧色直裰朝服清冷矜贵，黑发以镶玉鎏金冠束起，自曲江游宴后她已有许久未见他了，原来只要两人都有心相避，便是同在一座城也很难见上一面的，如今再见只觉他眉宇愈发的漆黑深重，更像一泓幽静深渊，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彻底沉淀下去了。

简单寒暄后，谢徽止自然选了表妹身边的位置，这场家宴，他是以皇后嫡亲弟弟的名义赴宴，而王芝湘则是以他未过门妻子的身份，两家望衡对宇，欢情自接。

沈铧略讲几句佳节祝词，众人起身举杯共饮暖酒方才坐定，便有笙箫声轻轻从湖面荡来，而后琴声悠悠，明月清辉始上柳梢，坤宁殿内外恍如白昼，谁人不叹一声精妙绝伦。

席间推杯交盏，众人伴着菊花酒大啖螃蟹，御供的螃蟹异常肥美，剥开坚硬蟹壳满是流黄膏脂。

沈覃舟一时蟹肉食多了，便觉得胸口被酒气堵得发闷，用手贴了贴自己的脸，更觉面热心跳，于是停了杯摇头示意周藴不用再剥，接着顺势倚着他肩小眯，两人婚约已定便在人前恩爱些也无妨。

谢徽止远远看她娇颜酡醉，旁若无人倚在周藴怀中，俊颜紧绷，脸上阴鸷一闪而逝，一双单薄凤眼眸光混着醉意翻滚在一起。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则清，王芝湘不动声色将贵妃镯环在腕上，而后甜甜一笑，语调上扬：“表兄你看，方才公主送了我只镯子，是不是很好看？”

半山半水的贵妃镯，她像是犹嫌不够，于是抬手晃了晃，可他怎么会不清楚？一块极难得的料子，原打算刻章，后来给她留了镯位，自己用的反倒是角料，结果因缘际会又成了她恶心他喜结良缘的礼。

“不过是只镯子，你若喜欢，我再送更好的给你。”那声音分明还是柔和的，可这样暖和的天气，王芝湘背脊也不禁有丝寒意上爬。

“陛下，你瞧公主和小周大人感情多好。”淑妃性子活泼，有孕在身不宜食蟹，抬首见小情侣你侬我侬真真是情意绵绵，不禁莞尔一笑。

自上书房父女两人不欢而散，沈铧就再未见过这个女儿了。

谢皇后收回目光呷了口酒，慢悠悠道：“陛下，公主三月择婿如今都仲秋了，钦天监那帮人吉日还未挑明白是该敲打番了。”

沈覃舟撑起身子，冷哼道：“怎么皇后殿下莫不是怕本宫的大喜之日和少师的撞日子？便如此急着要本宫嫁出去？”

沈铧沉声呵斥：“够了昭荣，皇后是好意。”

沈覃舟甩开周藴牵着自己的手，不假思索道：“难道儿就是歹意了？”

一时之间，无人敢言，连乐音歌舞都停了，还是沈覃湛有些担忧叫她：“阿姊。”

“父皇恕罪，儿不胜酒力先退下了。”理智回笼，沈覃舟面上绯红稍褪，敷衍行礼，说罢周藴便随沈覃舟匆匆离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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