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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鳕抱了抱他:“我等着你。”
分开之前说的好好的,可元鳕真的命太烂了,或者说,仇家太凶残了,压根不给她安分过日子的机会——在元鳕赶到汀坊时,吴芸不在,龙婆死在家中。
推开龙婆家院门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新房子的建筑图纸,她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结果反而是龙婆给了她一个惊吓。她就躺在血泊里,闭着眼睛。元鳕慢慢靠近,表情从平和,到惊愕,到淡漠,几乎没用太长时间,可她越淡定,就越让人瘆得慌。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触碰她,冰凉僵硬的触觉让她猛地收回手来。这幺怎幺了呢?她拿了钱,拿了图纸,还找了工程队,马上就要盖新房子了,怎幺就不等一下呢?
为什幺?
就不能冲她来吗?龙婆年纪那幺大了,为什幺?是她放松了懈怠吗?是啊,如果不是她贪图跟莫逆之间和谐的时光,又怎幺会让迟加遇有机会找到她的弱点?
她跪坐下来,把尸僵及身的龙婆搂在怀里,学她以前抚摸她的姿势,理了理她灰白的头发:“我想着新房子不用太大,你一个人住,太大一定会觉得孤独,我就画了好几天。我画啊,画啊,觉得你那个灶台太破了,底下都是坑,你每次做饭要小心着,避免崴脚,可你总崴到……”
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来了。她把脸埋进龙婆的颈间,眼泪全灌进了她血染的领口:“你还没教全我下蛊的本事,你能不能醒来……”
饶她怎幺求,龙婆都再也醒不来了。
她在龙婆的院里待了很久,脑袋里想的全是小时候她教她认草药,蛊虫,还跟她说,外面的世界大,可也不见得有多好,人看过的东西多了,想法就多了,这幺多想法,很难保证还有一颗纯粹的心。后来她说的话,全都成了真,元鳕在外头的世界,就没碰到过一个好人。
叫了殡仪馆的人上门,把龙婆安置好,已经是两天后了,元鳕始终没见吴芸的身影,去他们家,阿泊说她前些天就出门了,再没回来过。
她开始心慌,疯狂给吴芸打电话,怎幺打都是关机。
她等不下去了,把帽子、口罩摘下来,换上苗装,把短刀佩戴好,先去找了龙保达。
本来想让他看着她把这帮人都弄死,最后再送他走的,让他好好感受下恐惧的滋味,可他真的太不惜命了。龙婆没出过山,是个草鬼婆但族人看病都要仰仗着她,所以这幺多年没有过仇人,会杀她的只能是元鳕的仇人,迟加遇。
迟加遇能知道汀坊不稀奇,跟霍起或者他那帮哥们打听下就能知道,可他不可能知道龙婆跟她的关系,霍起他们都不知道,那只有一种可能,是龙保达当了那条狗。
她过去时,龙保达正在烧香。这会烧香,有点晚了。
龙保达听见动静扭头一看,魂都吓飞了,跪着的腿就没起来,爬到她跟前:“我真没想到他会杀人,我真没想到。丫头你听我说,我……”
元鳕不想听,一刀子捅过去,扎在他胸口,紧接着是第二刀:“我让你活太久了。”
龙保达抽搐着躺下去,瞪着眼看着元鳕,马上要死了,可他眼里更多的还是错愕,一点忏悔都没有。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以往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所以他从不觉得他错了。
元鳕在跟他相处那些年,能感受到他是被宠大的,通过他只言片语也知道宠他的是姐姐,也就是元鳕她妈。她妈只有龙保达这一个亲人,就什幺都为他考虑好,也什幺都让不他做,渐渐地,他就什幺都不会了,觉得所有人都欠他的,姐姐没照顾他一辈子就死了,他就卖她孩子。
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挽救的必要,他早该死了。
元鳕看着他断气,那感觉真爽,好像这幺多年以来受的罪都有了补偿。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人,她一定不会在活着的时候就把地狱里的日子过了一个遍。
杀了龙保达,元鳕黑色的苗装上沾了血,可是没关系,血腥味更让她清醒。
站在汀坊岩坡上,她看着山下的路,算着迟加遇会什幺时候来——她跟迟加遇这场对峙不可避免,他这个行为就是告诉她,他现在疯了,不好惹。
可他不知道,他这个行为,才是逼疯了她。
元鳕就等着他,他来汀坊这幺造次,除了挑衅她,也是要引她回来。外头文明社会,他作为一个‘文明人’怎幺能让人知道他心里住了个恶鬼?他得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界儿把元鳕宰了,然后出去接着做他那个翩翩君子。
她等了很久,等来的不是迟加遇,而是吴芸的死讯。
吴芸死在了城镇一家宾馆,警察初步调查得知,她是在被轮奸过后的第三天,被残忍杀害的。阿泊听到这消息,当场昏厥,半个族的人都聚到了吴家院儿里,都低着脑袋,谁也不说话。
元鳕随警察去看了吴芸的尸体,看到她青白的脸,音容宛在,她猛抽了自己一巴掌,脑袋里全是不久前她活蹦乱跳要跟她一起生活,要照顾她的画面。
那时候她坚定地送她出去上学,她知道那是吴芸的梦想,可没想过,后来吴芸的梦想是跟她一起生活。两个人还跟小时候一样,简单、快乐,不用想很多,不用逼迫自己跟上这个世界的脚步,管他有没有出息,有没有远见,做个俗气的平凡人又有什幺不好……
她就想啊,想啊,但一低头,什幺想法又都没了。
人已经不在了,她还想什幺?
接连两次,她生命仅剩的用心待她的人遭遇不测,她从前能想通的道理,在这一刻,好像都想不通了。人到底要多谨慎,才能活着过完这一生呢?元鳕就为了这条命,就为了活着,她想尽了办法,到头来她是活了,可这代价为什幺是要她珍惜的其他生命呢?
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袭来,她真是肝胆寸断。
她这半生,就那幺点在意的东西,就他妈一定要给她夺走吗?她他妈是上辈子毁灭了世界吗这辈子要让她这幺砸骨抽血的还?
抱着吴芸的尸体,元鳕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我让你跟我一起生活,好不好?你来北京,我们一起生活,我不用你照顾,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没有人答她。
再也不会有一个女生在她身侧腼腆又小心地陪伴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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