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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就想溜,却教祁北南侧身挡了去路。
他瞪着祁北南,可又不敢与之起冲突,只好又退了回去。
扭捏了须臾,这才折身与田恳道:“是老汉对不住了。”
说罢,老脸臊得慌,灰溜溜的走了。
平了事,里正宽慰了田恳两句,遣散了村民去。
人散了,田恳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原先只气怒而发红的眼,这招却吊起了泪珠子。
他没想到祁北南不仅未曾嫌他起事,竟还教老汉与他陪不是,颇有一种受人庇护了的感受。
可祁北南待他如此好,他心中反而更是难受了。
他哽着喉咙与祁北南道:
“谢郎君与俺主公道,只是老汉也说得不错,俺当真蠢钝,竟然连好好的莼菜都给浇死了。俺往后再不瞎倒弄肥了,必是规规矩矩的种地。”
亏得他先前还夸下海口,说自己擅治田地,定然能把庄稼料理得旺。
可这朝不仅是没将庄稼拾掇好,还亏损了去,心中很是自责愧悔。
祁北南瞧着从芯子上枯黄的菘菜,心境很是平和。
他抬头与田恳道:“我且与你说个故事吧。”
祁北南唤一脸犯了错事般垂着个脑袋的田恳在一侧的火堆边坐下,自寻了把柴火丢到火堆里,重新将火燃了起来。
他挨着田恳坐下:“相传古时候有个官员,他发妻亡故,心若死灰。皇帝见他颓废了几年也不见振作,便将其下放地方上历练,教他前去西蜀任官。”
“那个土地贫瘠,农户都吃不起饭的西蜀?”
田恳不知祁北南作何要与他讲故事,可听到此处,还是忍不住扬眸问道。
“你听过西蜀?”
田恳点点头:“听过,以前庄稼不好的时候,村里年老的农汉便会说:今年的收成怕是还不如西蜀咧~俺爹说西蜀靠着边陲,是个很远的地方。”
祁北南笑:“差不多便是这般一个地儿,穷困地薄,是天下人农户都有所听闻的。”
田恳道:“那皇帝还遣这官员前去恁般地方,当真是厌弃了他。”
祁北南却道:“早年间西蜀确是个不毛之地,可那官员下派之时,户部可查这西蜀之地上缴的粮产赋税之数,一年比一年高。不知觉中,粮食所缴,竟已能赶上江南富庶之地了。”
“那是为何?!”
“是啊,陛下查看户部典籍也疑惑,于是下派了这名官员前去寻究。”
祁北南徐徐道:“这名官员到了西蜀,大为震撼,只见百姓口中的不毛穷地,竟是成片葱然的庄稼。田地间是盆大的菘菜,手指粗的线豆,满地躺着的大冬瓜,沉甸甸饱满的稻子……这哪里是世人口中穷困的西蜀。”
“官员便想,莫不是早间在此任职的官员,凭着西蜀天高皇帝远而欺上瞒下,官员为中饱私囊而禀告此地荒凉,实则自来就很富饶?然而几番探查,才知原委。”
田恳听得入了神:“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说西蜀有这样一个人,他与你一个姓儿。姓田,唤做田万农。”
“他十分擅治田地庄稼,所造的肥料能教薄土变肥地,使得瓜果菜蔬长得肥壮,他制的药水喷洒在庄稼上,只除害虫而无害庄稼。”
“出此能人,西蜀这片荒贫地的庄稼生长逐渐可观,农户们都在他的铺子上去买药水和肥料,庄稼的收成一年便比一年好。”
“老百姓都言他是大善人,自出资兴修水利,教干旱之年田地不受旱,雨多之年,也不受洪涝所困。穷苦的农户前去他的铺子上买肥料药水,也可挂账,待着秋收以后再还。”
“这名官员觉得真是奇人,便前去亲见了田万农。”
祁北南笑着与田恳道:“田万农乃西蜀数一数二的富户,官员乍见他,却还以为是个乡野农户呢。一张脸黢黑,瞧着老实巴交的,说着一口并不顺溜的官话。”
田恳道:“当真是个朴实的人。”
祁北南点头,又道:“官员问他,为农户、为西蜀、乃至与为朝廷,做了这么多,可想要甚么赏赐。”
“田万农却甚么都不要,他说,自己所做一切,一则是为自己,他本就喜爱耕种;二则是想弥补年少无能时的缺憾。”
“原则田万农也是个身世悲苦之人,他本并非西蜀人,是家乡受天灾才流落辗转至西蜀。流落间,父母亲戚曝尸荒野,可他却连卷草席都不曾为亲人寻得。他不想再见有贫苦百姓遭逢他曾经的痛苦,便广行善事,抵御天灾。”
田恳闻此,忽得一震。
他沉默着看向了燃着小火的火堆,在寒风之中颤颤巍巍的燃着。
祁北南道:“田万农一个流民到不毛之地上,从开垦土地到庄稼郁郁葱葱,中途花费了二十余年的努力。”
“他曾为试肥料,将一季的庄稼灌死,也曾因做药水,喷洒在果菜上自食险些丢了性命……可无论多不易,凶险,他仍旧不曾放弃,以至于后来名满西蜀,甚至上达天听。”
“我说这个故事与你听,并非是这田万农与你身世相仿。是想告诉你他研做肥料,药水那些百折不挠的品质。”
祁北南拍了拍田恳的肩:
“我前些日子见你天不亮就起来倒弄粪水,不嫌熏眼的臭味,一折腾便是半日光景。心想你是个恒心下得苦之人,还以此来勉励读书写字爱偷奸耍滑的小宝,他听了觉得羞愧,天冷不出去都在屋里老实写了几天字了。”
“这朝倒是好,榜样却歇了气儿。”
田恳见此不好意思道:“俺那折腾都是白折腾,费了恁多力,到头来还把菜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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