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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灯熄灭,窗帘厚重地垂着。
漆黑一片中,皮卡布忽然跳上沈贴贴的床,一声接一声地汪汪直叫。
沈贴贴吓得心脏狂跳,上半身弹起来点亮床头灯。他想起皮卡布去年做心脏手术的事情,惊慌地问:“怎么啦?不舒服吗?”
皮卡布跳回地板,围着堆在一起的玩偶部件走了一圈,朝沈贴贴“汪”一下。
沈贴贴定了定神,开口时嗓音里掺着疲倦的沙哑:“我现在很累,等我睡醒之后再帮你做,好不好?”
小狗只是静静地凝视他。
皮卡布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都是一只比较懂事的小狗。沈贴贴以为它是答应了的意思,他夸“乖孩子”,关灯钻进被窝。
室内再次沉寂下来,沈贴贴的的呼吸声愈发均匀绵长。
“汪!”
沈贴贴皱了皱眉,意识醒了,但身体很重。他把自己从睡梦的泥沼中拔出来,开灯,看向皮卡布的眼里多少含了些烦躁。
皮卡布迎着沈贴贴的目光,守在它的玩具旁,一副非常坚持的样子。
他们对峙了几秒,沈贴贴败下阵来,他对小狗总是无条件纵容的。他搓了搓脸,叹着气掀开被子,赤脚踏上地毯。
沈贴贴的圣诞假期过得浑浑噩噩。他每天都睡得很少,因为皮卡布一直吵着让他陪它玩,而他也听之任之。
沈贴贴刚开始有些恼火,会跟皮卡布吵两句,但后来脾气和心一起被小狗磨软了。他愧疚地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工作之后回来的次数太少,导致皮卡布太想太想他。
不过,沈贴贴睡得很晚,起得却很早。
沈贴贴卧室通向一楼的楼梯旁,立着一个矮柜,柜上摆着圣诞倒数日历礼盒。礼盒正面标注着1到24,格子里装着家里人给他准备的礼物。
沈贴贴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拿日历里的小礼物,然后拍照发给宋以桥。这样不管前一天他们在说什么,最后一句停留在谁那里,有多少想讲而不敢讲的话,沈贴贴都能自然地重新开始话题。
他们隔了16小时的时差,宋以桥睡前的时间是比较空的。
圣诞树上的彩带一圈一圈地缠到树尖,圣诞日历一格一格地被拿空,皮卡布的新玩具制作也大功告成,很快便到了圣诞节前一天。
凌晨,房间里黑洞洞的,窗帘拉了一半。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动,在地板上投出锯齿状的影子,像怪兽尖锐的口腔。
沈贴贴从睡梦中惊醒,脑袋懵懵的,可精神很好。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睡得最沉的一个晚上。
光线昏暗,他探了探床头,没有那团熟悉的温度。他眉心一跳,蓦地清醒了七八分,感到些许心悸。
皮卡布可能是待腻了,去其他地方睡觉了。沈贴贴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整栋房子悄无声息,所有人都陷入安睡。
几扇通风窗开着,沈贴贴漫步于漆黑的走廊中,影子同月光一起起起伏伏。墙壁挂画里的人被照得异常鲜活,脸孔仿佛随着沈贴贴的步伐转动。
他往楼下走,经过圣诞日历。沈贴贴停下,转头瞥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忍不住戳破了那格标着24的、最后的圣诞倒数礼物。
“啪”的轻响,两根手指伸进狭小的格子。他指尖探索着,触到一个微凉的表面,于是手指一勾就把它摸了出来。
楼梯被月亮晒得半明半暗,沈贴贴挪到亮处,定睛一瞧,发现那是块银质狗牌。牌面刻着“小狗永远爱你”,落款处印着一个4厘米的小狗爪印。
“我也爱你。”沈贴贴无声地说。他傻傻地笑,摩挲几下凹陷的爪印,将小狗的礼物收入睡衣口袋。
皮卡布尚未出现,他心绪不宁,放狗牌时手伸了个空。
时间变得凝稠。
银质狗牌翻滚着,在月光下折射出点点的光芒,最后直直落到一楼地板上。
“砰”的脆响,沈贴贴身体的某块地方仿佛也跟着凹陷下去。他慌里慌张地跑到一楼,蹲在地上把狗牌捡起来,对着月光检查是不是有哪里被撞坏了。
过了几秒,他的瞳孔稍稍扩张,面前的狗牌逐渐虚焦,地面尽头延伸出来的阴影清晰地映入他眼帘。
沈贴贴慢慢放下捏着狗牌的手,隔着一整个宽敞的客厅,同站在玄关处的皮卡布视线相交。
皮卡布站在大门口,嘴里咬着沈贴贴给它做的新玩偶,身子略微晃动,喘得很重,好像从沈贴贴房间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已经足以让它精疲力竭。
沈贴贴眼里的高光点闪动,朝皮卡布张开双臂,微不可闻地唤:“你过来呀。”
皮卡布休息了几秒,蓄力般压低身体,而后毫不犹豫地、像曾经几千次几万次做过的那样,朝沈贴贴跑过去。
客厅的电子壁炉烧得火热。
沈贴贴将金色星星安在圣诞树顶,拍拍手,抱起脚边的皮卡布,跟它一起欣赏了一会儿,转身朝餐厅迈去。
圣诞夜随着沈贴贴和小狗的到来而正式开始了。
黑胶唱机“沙沙”地放着圣诞歌曲,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垂下橘色光芒,将一家人笼罩在同一团巨大而温暖的光晕中。
“其实……”沈贴贴一入座便发声,脸被烛光照得红彤彤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罢,将皮卡布抱得更紧了一点,撩起眼皮,略带羞涩地观察家人们的脸色。
桌上的三对老夫老妻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不约而同地将这个艰巨的任务托付给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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