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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贴贴坐立不安,频频望向墙壁上的挂钟。林果为了让沈贴贴放心,拨通了章怀一的视频电话。
“以桥的焦虑症已经痊愈了啊。”章怀一说。
精神科医生的话带来些许安慰,可是见不到宋以桥让沈贴贴心里很没底。他憋不住,站起来,隔着桌子跟林果说:“我出去找找宋以桥。”
林果估摸着宋以桥也解决得差不多了,说“行”。
“我真有时候特想把以桥他爸妈绑来医院看看病。”章怀一抓了一把瓜子,随口问,“诶,你跟谁讲话呢?”
“沈老师啊。”林果说。
瓜子撒了一沙发,章怀一目瞪口呆,卡顿地问:“沈老师,不会,跟以桥他爸妈,撞上面了吧?”
林果叹气:“何止撞上了,都被带进包间吃饭了。”
“妈的,坏了。”章怀一跳起来,睡衣睡裤都来不及换,随便扯了件羽绒服就锁门往外走,“我来一趟,你把餐馆地址发我。”
林果给他发了个定位,对着话筒焦躁大吼:“你不是说以桥都好了嘛?”
“压力源过大也是会复发的啊!”章怀一隐隐崩溃,解释,“而且这次的主要压力源甚至不是原生家庭,而是沈老师。”
“啊?为什么啊?”
“因为以桥太喜欢沈老师了,喜欢到不容有任何闪失。”章怀一沉声道,“两个压力源叠加在一起,我怕他惊恐发作。”
墙角叶片摆动,沈贴贴又跑过一条走廊。他记不住路,只好靠着朦胧的记忆,一间一间地找宋以桥所在的包厢。
黢黑长廊中,唯有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沈贴贴缓慢减速,立于门前,身影很暗。
他扶着膝盖,探头望去,房间里的服务员正收拾残羹剩饭,有两个拿着簸箕扫地毯上的白色瓷片。
宋以桥不在这里。沈贴贴短暂停留,转头跑开。
电话对面只会重复那段令人焦躁的通知音,宋以桥一直没接电话。
不妙的预感充斥于沈贴贴心间,他急得快哭了,抹掉额头的汗,捋起毛衣袖子,打算去大堂找前台问问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长发男人。
两腿交替跑过洗手间,沈贴贴又退了回来,他注意到男洗手间入口处的地板上躺着一只灰色袋子,外观十分眼熟。
沈贴贴被吸引着,走上前蹲下,捡起袋子,打开——是那只多年前他送给穆六月的、模样肖似自己的塑料小人。
“宋以桥……”沈贴贴喃喃,倏然起身。
他心里打着鼓,没空去想穆六月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玩具送给宋以桥的,一步一步朝男洗手间走去。
脚步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水珠滴答。
沈贴贴怀抱着脆弱的希望,生怕宋以桥不在这里,却又在看到宋以桥的那一刻爆发出难破碎而失措的叫喊:“宋以桥!你怎么了!”
他目光震颤着,看见宋以桥跪趴在冷色的地砖上,长发披散,米白色的西装遍布污渍。
沈贴贴鼻头抽了一下,眼眶红了,连忙冲过去扶他。手还没触到对方的身体,沈贴贴发觉宋以桥动了动,随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宋以桥也许听到了什么,只是他已经无法辨认。
他本能般妄图维持自己一贯的体面,又或许不愿给路人添麻烦,自行跨出一步,可腿软得支不住身体,他摔到洗手台前。
镜子里,宋以桥面色煞白,整个人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
接着,他如盲人一般,抖着手摸索了几下,磕绊地抬起龙头。
水声哗哗。
沈贴贴的眼泪一齐落下。
他望着宋以桥的背影,看对方沉默地用冷水冲着手,洗了很久,直到指间的黑色被水流带走,骨节冻得泛出红色。
嘴里血腥味蔓延,沈贴贴咬破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快速平复情绪,抹掉眼泪,稳稳地走到宋以桥身侧,替他关掉水龙头。
宋以桥一怔。
沈贴贴抽了几张纸巾,帮宋以桥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宋以桥脉搏跳得异常快,连抚过他手腕的沈贴贴都能感受到。
“看看我。”沈贴贴捧起宋以桥的脸,哑声道。
宋以桥目无焦距的双眼稍稍有了亮光。
沈贴贴手指蹭去宋以桥脸上的灰尘,拨去黏在他面颊上的发丝,凑上前,亲了亲他凉凉的嘴唇。
“我们回家。”沈贴贴说完,半抱起宋以桥的身体,承住对方不算轻的分量。
得知“身边站着的是沈贴贴”这个事实让宋以桥霎时缓解不少。
耳边轰鸣,他神智回笼,艰难地吞咽一口,下意识反手将沈贴贴拥入怀中,断断续续地安抚:“没事,我没事,吓到你了,对不起。”
听到宋以桥道歉的瞬间,沈贴贴险险止住的眼泪重新决堤。他面孔很僵,埋于宋以桥颈间无声恸哭,想问宋以桥为什么、凭什么永远都觉得沈贴贴比宋以桥更重要。
塑料小人就算不小心被主人弄丢了,也会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沈贴贴没有那么爱哭,他只是替宋以桥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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