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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敬弋是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的。
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在严鸣游面前显露信息素,只不过第一次是在海边,信息素的味道和海风带来的气息混杂在了一起,严鸣游没有发现。
海边,啊,他们也是一起度过“蜜月”的。方敬弋从桌子上抬起头,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水,才稍微清醒点,今晚是他值夜班,一会还要去查房,不能继续睡了。
只不过那次蜜月,并不愉快。因为严鸣游的军人身份,出国是不可能了,两家商量着决定去海南半个月,方敬弋坚决不同意,说什么也只肯去一个星期,那时他刚升了主治医师,生怕别人嚼舌根,不肯离岗太久了,最后他们俩只在海南待了三天,因为严鸣游也不肯久待。
那三天他们俩几乎是分开行动的,连房间方敬弋也自己另外开了一间,只有最后那天下午,他们俩在海边偶然碰到了,可是方敬弋在察觉到自己泄露了信息素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回了酒店,拼命逃离严鸣游的身边,一逃就是整整一年。
现在想起来,其实这一年里,严鸣游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他不想结婚,他不想和方敬弋亲近,只是方敬弋一开始就把他拒之门外,他们俩才显得这么水火不容,方敬弋低头把敞开的白大褂扣子一颗一颗的扣好,伸出手指轻轻把衬衣领拨弄好,直到今天,方敬弋才明白,这份水火不容,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水火不容。
而严鸣游,更像是无所谓。对他来说,结婚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在他的人生中早就设定好了,至于方敬弋,如果婚后能和和美美那再好不过,但如果方敬弋不愿意,那水火不容也不是不能接受。严鸣游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深知自己也是这桩婚姻的受害者,但他对受害者这个身份从不拒绝,就那样平淡的接受了。
人生,到底为什么是这样的呢?方敬弋歪着头想。
他活了26年就抵抗了26年,人人说他桀骜不驯,从不肯安静的接受一切事物,方敬弋习惯去争取,去主动,但严鸣游的人生似乎过得顺风顺水,或者说,是他主动地顺风顺水,命运塞给他的不堪和不公平,他都坦然接受了,他永远是被动的。
人生为什么是这样的呢?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塞进婚姻的枷锁里。
更令人难受的是,在这个枷锁里,只有方敬弋不甘和痛苦,另一个人早已坐实了那个受害者的身份,从不肯抗争。方敬弋拿过手边的查房表,拖着步子向外走。
军人从来不肯真正的睡熟,他们永远保持一份警惕。
所以严鸣游在方敬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方敬弋走近,认真观察他的点滴速率,主动坐起身来让让方敬弋看腺体伤口。
方敬弋在工作的时候真的很认真,他会轻轻把查房表放在一边,然后站在严鸣游的身后,戴上手套,在腺体上按压,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下来,时不时地开口询问“这样疼吗”,然后歪头听严鸣游的回答,一笔一划的在查房表上记录症状,最后是观察点滴速率,嘴里会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以免自己忘记。
严鸣游垂着眼睛听他小声念叨,又慢慢拆掉手套。
“垃圾桶满了的话,”方敬弋转了转笔,看着垃圾桶里满满的卫生纸,皱着眉头说话,“可以叫护士帮忙倒掉。”
严鸣游迅速看了一眼垃圾桶,又收回了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不太方便,我明天会自己倒的。”
“有什么不方便的?”方敬弋疑惑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严鸣游,叹了口气,“我帮你吧,免得病房里细菌滋生。”
说着就要蹲下去,手指已经把垃圾袋的边缘提起了,方敬弋敏锐地吸了吸鼻子,捕捉到一股冷杉味,大脑还在缓慢地转动,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红着脸跳起来,像被火烧着手似的缩回了手。
严鸣游也难见地红了耳朵,还有些委屈地辩解:“说了不太方便…”
“你变态啊你!”方敬弋又炸毛了,红着脸喊,“谁知道你会在病房里…”
自慰。
后面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方敬弋觉得憋屈死了,严鸣游是什么发情A吗,住院的这几天都忍不了,还得在病房里自慰…他看到垃圾桶里那堆卫生纸就觉得烦,咬咬牙齿忍着暴躁就想走。
“是因为你的信息素啊,”严鸣游在方敬弋背后开口,语气认真,“信息素,太好闻了。”
是海洋味的,严鸣游没闻过几种信息素,但他直觉就觉得没有人的信息素会比这股海洋味更好闻了。
方敬弋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就那么站在那儿,没有动作,有那么一瞬间,严鸣游以为世界静止了。
对一个人说你的信息素好闻意味着什么?
信息素是这个世界里最具有性魅力的一样东西,它能够轻易地挑起人的情动和性欲,可信息素能挑起性欲是一回事,觉得信息素好闻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好像约炮和做爱的区别,约炮只有做,做爱除了做还有爱。你的信息素好闻,我想和你做爱,不是约炮,是做爱。
方敬弋已经离开病房快半个小时了。
哪里出错了呢?严鸣游想,是自己哪一句话激怒了方敬弋?
是那一句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吗?好像也不是。
因为方敬弋把它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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