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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令
江秋不假思索地向前一扑,但紫衣的动作比他更快,一左一右从背後按住了他。江秋挣动了一下,却发现紫衣的手重而稳,他挣不开。
江秋……也已经不再是挨了马鞭,再泥巴里滚一遭,隔两日起来还可以活蹦乱跳的年纪了。
紫衣把他的视线被往下压,于是他看见了禁军的马蹄一点点出现在地平线上。
禁军令行禁止,为首的人一擡手,脚步和马蹄整肃的停下,宫道石板被敲击後的回音慢半拍地荡回来。
江秋……在年初一书信一事爆发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宋却。
虽然是背着光,但江秋看得出端居在马上的人是谁。他看见宋却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激烈地收缩了一下,有无力地放开了。
他分明站在那里,却觉得自己脚下无端一空。
……他曾经以为,季怀仁视他如至亲,不会在背後捅他刀子,一如他曾经以为宋却不论对萧芰荷是怎样的心思,对季怀仁又是怎样的态度,他总归对大梁的忠心不假。
江秋伸手抵住紫衣的剑柄,沙哑地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背着光,他只看得见宋却低了一下头,沉默不语。
“北境军一战。”江秋的声音都打着颤,“北境军一战,兰台县围困,是你来救的我。陛下即位之初,容周行中了千丝散的时候,又是你告诉我不要骗自己,不要找到一个发疯的机会就从此彻底装疯卖傻。”
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变成第二个容子玉,没有因为偏执成魔,而决定把自己的明天献给大梁的……
可你怎麽就忘了我们坚守的东西呢?
宋却从身後拔出剑,剑面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一线锋指着江秋。
但又偏了一寸。
因此是对着折柳。
宋却喘息着说:“小秋,你让开,我不杀你,我是要清陛下左右的这个佞臣,我有罪丶我罪该万死我会自己到陛下面前领罚——他们怎麽敢对着驻守北境的老将军动手?”
江秋的手按着剑柄没动,轻声问折柳:“什麽意思?”
折柳似乎提起了一口气,想说什麽但没说出口。
江秋的手腕骤然使力,紫衣一下没按住剑柄,江秋把整把剑,推出去,剑锋在他掌心划出一刀血痕,鲜血涓涓涌出。
然後他又问了一遍:“折柳掌令,他是什麽意思。”
禁军乌压压地压过来,折柳没说话,她伸手按在江秋的肩头,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往後退。
紫衣围成一圈,以折柳为中心,护着折柳走上朝阳殿的台阶,直到退进殿里,紫衣暂时把殿门封上。
季怀仁大朝後议事的暖阁就在朝阳殿後面,这会他带着几个户部的臣子已经回到朝阳殿中,折柳上前去附耳和他说了几句话,季怀仁整张脸立即阴沉了下来。
劭河清这天恰巧就混在一衆户部的臣中,他惊疑不定地和江秋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秋靠在阖上的殿门边,轻轻抽了口凉气,手上的伤後知後觉地疼起来。
趁着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劭河清凑过来,压着声音问江秋:“都是怎麽回事?”
江秋也压着声音:“紫衣对宋老将军动手了,把宋却逼反了,刚刚在门外打了个照面,我这是被紫衣弄的……宋却到底没直接动手。”
朝阳殿外,宋却在下方,他们一路走台阶向上,宋却要是真想赶尽杀绝,直接在下面放弓箭,一半的紫衣和他江秋都没命走到这里。
季怀仁隔着几步远不知道听到了什麽,盛怒:“没直接动手?江大人,都造反了你说宋却是没直接动手,那是不是要把朕的脖子都抹掉了才能叫动手了?”
江秋默不做声地原地跪了下去。
季怀仁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身影笼罩了江秋整个人:“还是说,你有什麽要替宋却辩驳的?”
不要触陛下的盛怒——劭河清急着给江秋递眼神,让他闭嘴。
而江秋胸口起伏了一下,没受伤的那只手撑在身侧,向着季怀仁擡起头问:“陛下,宋将军折柳掌令对宋老将军动手了,有没有这回事?”
季怀仁伏下身蹲在他面前:“你当真不知情?”
江秋在电光火石间听懂了季怀仁在问什麽,然後他整个人骤然失力地往後一倒,手掌血流如注。
却比不上他此刻如堕冰窟的内心。
折柳用宋老将军逼宋却动手,她到底是真的对宋老将军使了手段,还是只是造个假,单纯逼宋却造反?
——宋却要造反这件事,你当真不知情?
江秋在一片寒心中想:他为什麽会知情?
这不是从头到尾,都你们君臣连手坑害别人的把戏吗?
江秋擡起头,又摇摇头,只觉得为何在短短几日之间,季怀仁会面目全非到如今这个地步。
还是说他从未看透过季怀仁。
陛下叫江秋跪,无人敢拦。最後,是韩微之看着地上洇开的血迹越来越多,实在看不过眼,悄无声息地挪过来蹲在江秋身边,拿了张帕子把江秋的伤给他裹起来。
末了,韩微之在起身前擦过江秋耳侧时,呢喃着说:“宫中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十二份飞往金陵和周遭扬州等地,其中有一份是给容公子的,您不必忧心。”
他话音未落,紧闭的宫门一声巨响——
宋却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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