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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打发走了这群学生,办公室里恢复了平静。
敏真同过去一样,坐在窗下写作业,等着江雨生忙完手头的工作,一道回家。
这时,敏真听到了欢呼声和篮球击地的砰砰声传来。
她抬起头,一时恍惚,觉得时光好像并没有流逝过。
她放学后在舅舅的办公室里写作业,而顾元卓则在窗外打着篮球。回家途中,江雨生会带着她,刻意绕道从球场边经过。
而浑身淌着热汗的顾元卓也会笑着同他们擦肩,手同江雨生的悄悄一握。
敏真忍不住朝正对着电脑全神贯注的江雨生投去复杂的一瞥。
他是否听到窗外篮球场上的热闹?他是否也被勾起过回忆?他有没有像过去一样站在窗边眺望,试图在球场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惜现在就连敏真,也不大容易从江雨生的面部获取足够的信息来分析他的想法了。
江雨生的修炼如火纯清,总是笑得彬彬有礼,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他不会动辄出手攻击,但是谁也再占不到他的便宜。
可能别人会觉得江雨生此人没有以前可爱了。他们会感叹,又一个单纯的青年学者被社会染缸玷污,变得世俗而醉心名利。
但是敏真觉得,江雨生本来是江海浪涛里的一尾活鱼。他顽强坚韧,圆滑机敏。
先前不过是为了爱情,甘愿被养在种着睡莲的水缸里罢了。如今回归了自然,江宽海阔,他自当纵横驰骋跃龙门。
只是有时深夜归家,江雨生在沐浴过后,坐在客厅落着月光的沙发上独酌。那时候他一脸落拓寂寞,如一本摊开的书。
敏真担忧:“舅舅,你好像很寂寞。”
江雨生笑:“你去看看城市里的成年人。哪个不寂寞?但是我至少有这么漂亮的大房子来安放我的寂寞。”
敏真挨着他坐下,问:“那你有没有后悔和顾叔叔分开?”
出乎意料的,江雨生竟然点头:“每次觉得寂寞的时候,都会后悔。也许二十年后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爱情。那时候回忆起当年的爱人曾请我和他一起走,我却拒绝了。我怕会悔得肝肠寸断。”
敏真讶然。
“但是一觉睡醒了,看到自己的工作计划,看到自己的成就,又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选择。”江雨生说,“我老了,不能像当年那样,光顾着脚就跟着他走。冒险不再让我疯狂分泌肾上腺素,只会吓得我两脚发软。”
“你总说你最恨漂泊。”
“是。”江雨生喝尽了杯中酒,“我早年识人不清,一失足成千古恨,为此人生彻底改变,吃尽了漂泊的苦头。”
“你觉得你看错了顾叔叔了吗?”
“这倒没有。”江雨生很笃定,“顾元卓是个好男人。从始至终,他都堂堂正正做人,一心一意对我。这就足够了。”
敏真好奇:“你以前被别的人伤害过,对吧?”
江雨生点头,苦笑:“人心的险恶、自私,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用体会到。”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敏真靠在江雨生身边,如一只温顺的小猫,“舅舅,我觉得好像那个事对你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江雨生点头:“那是人生中第一场磨难。”
敏真说:“我小时候听妈妈说过。说你因为犯了错,被外公赶走了,不准你回家。”
“你外公和外婆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敏真说:“外婆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夸你相当聪明。他们说你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不能回家。”
江雨生鼻根酸涩,往杯中添了酒。
他离家后远走他乡,没能见父母最后一面,一直是他心中永不能平复的伤痛。
在死亡诀别面前,他曾受到过的不公的待遇,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敏真大着胆子问:“舅舅,你当初为什么被外公赶走?”
敏真以为江雨生会继续回避这个问题。但是今夜,也许酒精放松了他的精神,也许长久的寂寞让他更愿意对人倾诉。
他望着地板上白霜般的月光,说:“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败坏了名声,毁了前途,辜负了他的栽培,丢了全家人的脸。”
敏真轻抽一口气。或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可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江雨生不禁将孩子搂在怀中,感慨一叹:“敏敏呀,我的宝贝。舅舅可不能没有你。”
可惜当年并没有人和他说这句话。事情发生后,冲着他来的,全都是暴戾的谴责和唾骂。觉得他自甘下贱,变态无耻。更有人暗自拍手庆贺,喜闻乐见天才少年堕落了。
那年江雨生才只有十六岁。
***
江雨生认识徐怀仁那年,差两个月才到十七岁,但已经是大学二年级学生。
江父在中学教数学,古板,严厉,并不是学生最喜欢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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