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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浴室里,原来不止一个喘气的。
基德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洗漱台上,虎视眈眈地瞪着浴帘,一条尾巴从台边垂下来,微微甩动着。
彼此就这么互望了几秒,宇文颢的浅粉色瞬间变成了玫瑰红。
因为一个人住,几乎不关浴室门,基德似乎也没这么“热情”地等过他出浴。
“你特么懂不懂什么叫个人隐私啊?”
“喵哦——”基德跳下洗漱台,很识时务地走了,晃动着它肥美的身段,那一声喵叫,宇文颢怎么听怎么觉得带着一点讥笑之意。
不甘心,冲着走廊里基德的背影喊道:“你再敢偷窥我,就罚你三天不许到院子里去。”
谁理你啊?
抓过浴巾迅速抹干身体,取出吹风机刚要吹头发,宇文颢又定住了,洗漱台上,原本放在一起的两个耳钉,只剩下一个了,孤零零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肯定是基德刚才碰到地上去了,靠,真他妈烦,宇文颢裹好浴巾,弯腰趴地,一通寻摸,没有,边边角角都找过了,又去外边的卧室找,还是没有,谁知道基德给扒拉到哪儿去了?
宇文颢多少有些恋旧,这副耳钉戴了有几年了,还是一个韩国留学生送的,俩人都有点那意思,接过一次吻,还没来得及上床,对方因为家人突然去世,要赶回韩国,临走时还问宇文颢会不会等他,宇文颢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可是韩国留学生再也没回来,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前年的圣诞节,宇文颢给他发送圣诞快乐,他是第二天才回复的,也是两个单词:圣诞快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幸好没怎么着,宇文颢想,要真上过床,恐怕一时三刻也难忘掉。
丟就丟了吧,戴一个也无所谓,一边安慰着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边翻出专门消炎解毒的药膏,轻轻涂抹在耳垂上,对付加拿大的蚊虫叮咬,这种药膏很管用。
打扫房间,补写功课,宇文颢溜溜忙到晚上,凑合撕着面包吃了碗沙拉,右边的耳垂还是有点痒,抹过药,夜已渐深,躺在床上看看自己的推理小说,读者又骂上了,看来这个文是走了麦城了。
时间的指向,还有两个小时,今天就算结束了,明天,很重要,但也毫无意义。
宇文颢哼了一声,丟掉手机,无论明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都与他无关。
迷迷糊糊的,翻了几个身,困意总是浅淡,总感觉有人在耳边嘚啵嘚啵的,终于彻底醒了,晃了晃头,不是做梦,的确有声音,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人聊天,细细碎碎的,夹杂着一种熟悉的伴奏性的笑声,宇文颢明白了,是聊天呢,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大半夜的,有人在说相声,哦不,是有人在听相声。
翻身下床,打开卧室的窗,声音略清晰了些,其实不用细听也能判断出来,声音来自隔壁库伯太太家,哦不,现在是鲍皇叔的家,这一带除了自己和他,没别的中国人。
宇文颢运了口气,大晚上不睡觉,听相声解闷,恐怕别人不知道这动静是中国人弄出来的吧?关上窗,继续培养睡意,虽然这动静不算大,低频轻噪,若不是周边太安静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
嘚啵嘚啵……多好的相声,都自带一种呱噪感,一个劲往耳朵眼里钻,然后在脑子里转几圈,赶都赶不走,熬磨着想睡睡不着的敏感神经,宇文颢起身摸出耳机,塞上,一拉被子蒙上头,低低地骂了句:“神经病。”
假期还剩两天,好好睡个懒觉,才不算侮辱假期,继续写他的悬疑小说,慵懒的过一天。
愿望就是用来打破的,上午的阳光还没完全晒在屁股上,宇文颢就被一阵古怪的嗷呜声弄醒了,声音来自卧室外的走廊,是基德。
冤家,宇文颢爬起来,打开房门,基德蹲在走廊的地板上,阳光透过楼梯拐角那扇宽大的格子窗,照在它毛绒绒的虎斑玟上,光影仿佛在流动。
基德低着头,吐着舌,一下一下耸动着身躯,伴随着这样的耸动,喉咙深处发出呕地一声,吐出一摊棕色的黏稠来,那是昨夜尚未消化干净的猫粮,吐完一口便移开,换个干净的地方,继续呕,呕不出来,就嗷呜地叫着,似乎很痛苦,走廊的地板上,已经好几摊了。
我靠,宇文颢赶紧走过去,蹲在基德的面前,硬着头皮伸出一只手,抻长袖子,隔着布纹轻轻抚在它的背上,缎子般的皮毛微微发抖,耸动中,基德继续努力呕着。
遖峯
从未养过小动物,宇文颢有点慌,手足无措地看着不断呕吐的基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基德无法回答,整个喵也没了精神,玛瑙般的黑眼睛湿润润的,只瞥了宇文颢一眼,宇文颢的心尖就颤了一颤。
上次打疫苗的那家宠物医院就在附近,宇文颢匆忙地收拾一番,秋天的风凉意已深,将薄毯搭在猫笼上,开着商务车直奔医院,一路上,基德似乎很安静,停止了呕吐。
登记、就诊、照片子,缴费……折腾一番后,中年谢顶的医生终于揭开了基德呕吐之谜,肠*上有异物,很小,有硬度,应该是吞了类似小图钉那样的物质,吐不出来是因为从胃部已经到了肠部,需要靠排泄把它请出来,如果排不出,再考虑手术,但是谢顶医生很有自信地说,离菊口很近,吃点药,应该能排出来,请主人仔细观察宝贝的大便,找出异物,就没事了。
遗失的耳钉终于有了下落。
我的初恋被基德吞到了肚子里,变成了一坨屎,我还得把它从屎里翻出来……宇文颢一脸严肃地望着基德,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耳朵奇痒无比,耳垂连带着耳阔都肿起来,整个右耳像是大了一圈,支棱着,宇文颢不敢大意,把基德送回家,又连忙开车去常去的一家华人诊所,因着是假期,看病的人要比往常多好几倍,幸好他有VIP卡,饶是如此,还是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上。
手机一直响,一副誓不罢休的执着,宇文颢索性关机,还嫌不够烦的!
医生的诊断推翻了宇文颢自认为是毒蚊子的定论,这应该是加拿大本土特有的一种大蜜蜂叮的,毒性强,不太好治,估计还会再多肿些日子,之前宇文颢抹的药膏对付不了这种大蜜蜂的,医生开了特效药,建议他不如在家休息两日先不用去学校,倒不怕别的,主要是耳朵肿起来不好看,而且又痛又痒,会很折磨人。
刚把车开回家,宇文颢就不禁皱了皱眉,隔壁门口停着两辆车,那两个叫楠楠和玲玲的小孩,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他们的喊叫声,哥们姐们又来了,朋友多了不起吗?谁还能谁陪一辈子?烦,看样子今晚也别想早睡了。
令宇文颢没想到的是,下午觉也打了水漂,隔壁不仅人声嘈杂,还传来了国人特有的一种娱乐项目——哗啦哗啦的洗牌声,悦耳、勾魂,当然,这只是针对爱打牌的人来说,至于宇文颢,就三个字:烦死了。
打牌声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宇文颢呆呆地坐在床上,裹在被子里,木然地将耳机塞好,即便如此,哗啦哗啦推牌洗牌的声音,仍然穿墙入门,不肯放过他,间歇地还伴随着几声男人豪爽的笑声,怎么听都像是拾人牙慧的鲍皇叔。
他不能报警,因为这声音似乎不够级别,不能自己神经脆弱,就杜绝一切声音的作祟。
他也不能拿着扩音器再去喊叫,因为恐怕被报警的是自己。
他能做什么?
跳下床,拿出画笔,以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宣泄着,这可能是宇文颢创作也来,灵感来之最快的一副作品了——
其他三人都是陪衬,主角鲍皇叔,端坐在麻将桌前,还是卷着袖子叼着烟,只是,头上多了两只驴耳朵,满目狰狞,邪恶的笑着,一张驴嘴呲着一排大龅牙,驴叫道:杠上开花,呜哇——呜哇——
一摔画笔,冲回床上,也许是耳朵痒的难受,也许是基德吃了药也拉不出耳钉来,或许是隔壁的麻将声,又或许今天还是个特殊的日子……很久没这么心烦意乱了,连带着自己都有点讨厌自己,总之就是: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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