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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应阻止她的,反贼头目在里面大杀四方,她进去分明是送死,但直觉又告诉他,沈春芜会有破局之策。
她不需要人来救,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悲悯。
杨渡心情很复杂,燃起了一柱香。
他期盼着香能燃烧得快一些,这样自己就能带着一众官兵进去救她了。
-
春山坞已经沦为人间炼狱,如坟墓般沦落了。
到处是断栏残壁,尘土呛人,不管踩着上面,都发出叹息似的怪响,烧在建筑上的火,似是鬼哭悲秋之声。
沈春芜朝着喊打喊杀声所在的荣瑾堂走去,很快,反贼发现了她,立即将她绑了起来,扔到了反贼头目面前,出乎沈春芜意料的,这位反贼头目不是袭人,而是禇家那位已经在战火里死去的禇家二公子,禇崇。
男人历经火殛,毁了半张脸,脸上虬结的红色腐肉,像是蜈蚣扭动的身体,盘踞在观者的心口。
禇崇什么都没说,沈春芜已经猜到了一切——他在战火里假死,背弃大楚与家族,投靠了西辽,潜伏回潍城,发动内乱,春山坞首当其冲。
晁娘被捆绑着,遍体鳞伤,身体吊在梁木上,血从她身上最软弱的地方砸下来,在满满当当的铜盆里发出闷滞的声音。
沈春芜原先只在古书见过这种手段,是对待那些死刑犯的——如今,那这一个冷冰冰的刑名兑换成了热淋淋的场景,在她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禇崇这人做事非常有目的性,他翻箱倒柜,将春山坞搜刮了个干净,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晁娘身上挖不出东西,他阴鸷的视线钉在沈春芜身上,落在了她的玉镯子上,脸上浮现一个诡谲的笑:
“母亲传给大哥的玉镯子,怎么会在你身上?你是大哥什么人?”
沈春芜手上仿佛戴着不是镯子,而是一道催命符,禇崇憎恶禇赢。
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吐息:“我若回答了,你会放我们走吗?”
“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禇崇亢奋地笑了下,“对了,你是大哥想娶的人?”
“不是!”晁娘低喝一声,她狠狠盯着沈春芜,“原来老娘千辛万苦磨好的镯子,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偷的啊,害老娘找了这么久!”
沈春芜被骂懵了,在荒黯的夜晚,白得更白,如僵死的蚕。晁娘这句话把她推得好远。她明白晁娘要做什么了。
她冷笑一声,没有一丝迟疑,“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东西?这东西就是禇家大哥送给我的,他说要娶我!我戴在手上,就是为了等他凯旋!”
禇崇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忙从沈春芜手腕上取下来,“到底是谁的镯子?”
晁娘为了将让沈春芜活,认死这枚镯子是自己,但沈春芜不同意,偏要说这枚镯子是禇赢送的。
双方拉锯,划清界限,每一句话夹杂着苦痛,都像是真话。
禇赢不耐烦了,本来想杀掉两个人,讵料,晁娘在慌乱之中说:“你放着皇后不当,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当个大夫,你早就不干净了,怎么配得上禇赢!”
沈春芜呆滞了,泪从脸上留下来,她输了。
禇崇粗蛮地掰过她的脸,问晁娘:“你刚刚说她是谁?”
晁娘沙哑地说:“她根本不叫江拂衣,她叫沈春芜,珉帝的结发妻。三年前,她从奉京出逃,藏居潍城,珉帝此番来潍城,除了打仗抗辽,另外一重目的就是来找她!”
在禇崇看来,如此晁娘提供的消息为真,他必然不可能杀掉沈春芜。
虽然没有找到那个重要的信物,但抓到了珉帝的心尖宠,他就算是为西辽立下大功了。
这时候,外头通风报信的人来:“头儿,外头知府带大批官兵围剿!”
禇崇意识到自己该撤了,他提溜起沈春芜,准备杀了晁娘。
眼看锋锐的刀刃要扎入晁娘颤抖的身体。
这时候,沈春芜忽然道:“事到如今,我也认了,劳烦让我去取身份玉牌,否则到时候,你带我去见辽帝,拿什么来质证?”
禇崇一愣,情急之下倒是忘记了这一层,咬咬牙,急忙吩咐反贼带沈春芜去闺房里取身份玉牌。
末了,担心发生意外:“我押送你去取,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晁娘有些慌,沈春芜初来潍城时,身上根本没徽识或者信物,她这是要做什么?
晁娘慌乱如丧家之犬,石破天惊地狂喊:“这死丫头在骗人,她根本没有信物!”
在场根本无人肯听她的,她眼睁睁地看着禇崇押着沈春芜去了闺房。
-
其实,沈春芜没有领着禇崇去闺房,而是去了地窖。
地窖是暗的,让禇崇生出了疑心,他将刀抵在沈春芜的腰眼子上:“你将玉牌藏在地窖里?”
“是,我在潍城待了三年,暗中想劫走我的人,不计其数,身份徽识等同于我的命,若藏在闺房里,早就被人偷了。舅父说,放在地窖里最安全,因为地窖抵今为止,都没打开过。”
看着沈春芜老实巴交的样子,禇崇彻底信了,等沈春芜取走了身份玉牌,他就能带着她从春山坞的山阴处逃出去,去五国城见西辽王。
但他到底是谨慎的,吩咐沈春芜在前面开道。
沈春芜拿起了火折子,领着他往前走了几步,里头放着一堆簸箕箩筐,箩筐里头放着诸多银锭。
在火光的照彻之下,银锭焕发出诱人的光泽。
禇崇微讶,没料想到这个地窖里藏着这么多财宝,顿时起了贪意,吩咐一丛反贼入内,作势要搬走这些银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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