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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夫人一双眼睛左右张望,最后落在罗裳身上,她笑了笑便走上来,一脸和善喜悦的握住罗裳的手,嘴里说着:“是我儿西楼的妻子?”
她说话谈吐清晰,就是行为举止像是未开智的孩童般真挚。
罗裳本欲挣脱开手,却见到幽夫人的手背上,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似有些像鞭痕,两长两短,从纤瘦的手背上一度蔓延到她的小臂上,上面看似已经处理了还上了药。可这恢复的程度像是最近刚落下的伤。
是谁?会对一个困于后宅不谙世事的幽夫人,做这般事?
罗裳点头,“是。”
幽夫人欣然一笑,握着罗裳的手,有些情绪激动:“果然是西楼的妻子,你二人成婚,我还未见过一眼。我瞧你模样温婉俊俏,就是不知,是何名?”
冬日之中,幽夫人手冰凉凉,身上穿的衣物还是入秋的衣裳。
罗裳对云瓷说,“去给幽夫人拿个披风和暖炉,再将热茶添上。”
云瓷应声:“是。”转而离开。
罗裳看着幽夫人,缓缓道:“罗裳,字西施,云州县令罗明赞嫡女。”
幽夫人杏眼方才还朦胧,在听到罗裳的回答后,眉眼之间明显怔愣一下,她上下打量,嘴里声音断断续续:“原是罗家……”
就在二人站着说话时,云瓷拿了披风过来,罗裳给幽夫人披上,又将暖炉放置在她掌心。
这时,小丫鬟开了口:“少夫人,我得快些带幽夫人返回梨落阁,若是老夫人知道,会责罚奴婢的。”
幽夫人闻言缩了缩肩,握着罗裳的胳膊不撒手:“我不回去,那里太冷了,太冷了,不回去……”
闻言。
罗裳蹙眉,沉声质问小丫鬟:“现如今寒冬,为何不给幽夫人添冬袄,还穿着入秋长衫?”
小丫鬟忽然被问及,吓得立刻扑到跪在地上,“少夫人明鉴,并非是奴婢,而是…老夫人吩咐的。因为上次,幽夫人犯病,一不小心伤了老爷,才会被……”
“犯病?”
小丫鬟点头,但是多余的话,也不敢再开口下去。
这时,小丫鬟缓缓站起来,走过来扶着幽夫人,说道:“幽夫人,我们还是回梨落阁,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会怪罪少将军的。”
幽夫人方才还纠缠着,不想离开,在听到小丫鬟的话后,一时动容了:“会怪罪楼儿吗?”
小丫鬟哄着,“是。”
幽夫人忙伸手抹去脸上的泪,似乎答应跟她走了,“那我回去。”
幽夫人松开罗裳,临走时又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跟小丫鬟说:“可楼儿是我亲儿。”
小丫鬟压低声音,扶着她,“幽夫人,这话不能到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说,您忘了,少将军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子。”
幽夫人一脸失身,杏色眸子微微一颤,里头泛着泪光,声音却似哽咽道:“可是…楼儿…是我儿……”
可是楼儿…是我儿……
幽夫人离开时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未曾间断。
罗裳看着掉在地上的披风,随即捡起来递给云瓷,“收起来吧。”
云瓷点头,“是。”
到了后来,罗裳还是有些好奇,数十年前这位容貌若洛神的幽夫人,到底经历了何事才会变成这番模样,只能被贺庸藏于后宅深处囚禁……
她想,到底是,男人大多喜新厌旧脾性,不喜欢了便甩手一边去。
真是哀哉。
关键是,不待见人也就算了,还要将人困在深宅大院里一辈子见不到自由。
何其狼心狗肺。
这时,云瓷换了一壶热茶,又给罗裳倒了一杯,“小姐,我前些日子,听府上的丫鬟说,这幽夫人那日误伤了老爷,这才会被老夫人惩罚控于梨落阁,不许出来,亦不许人上前探视。”
所以,幽夫人手背上的伤,是出自祖母之手。
“据说,少将军这几日瞒着老夫人去瞧过几眼,这件事,传到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耳朵里,反倒不规劝少将军,而是去梨落阁厉声斥责幽夫人。总之,丈夫不喜,公婆严苛无理,亲儿又不能上前探视,无依无靠在梨落阁生活了半辈子,这幽夫人真倒霉。”
罗裳微微蹙眉:“所以,无论幽夫人去了何处,找了何人,到头来祖母也只会怪罪幽夫人?”
那这不就是我见你顺眼,就会找数以千计的法子来教训你。
这还是个人的做的事?
云瓷摇头:“不知道,反□□里的下人都知道,老夫人向来不喜幽夫人。就连当年幽夫人进门,也是老爷的再三请求。中途,若不是忽然添了孩子,老夫人也不会松口准许幽夫人进后宅。”
果不其然。
当夜,老夫人得到消息,梨落阁的那位跑去了云烟阁,当夜气得晚膳都未吃一口,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派人前去梨落阁问罪。当夜,梨落阁灯火通明,幽夫人手背上还留有旧痕,上头却已添了新伤。
若非是贺西楼及时赶到,替生母挡下鞭子,那浸满了辣椒水的鞭子便要硬生生抽破幽夫人的皮肉。“啪嗒”寂静的夜色,只听得到屋檐雪融的声音,大厅外头开始飘起鹅毛雪来,大厅里一片沉寂。
贺西楼如同墨色的衣袍,脊背匀挺,上头纵横左右的是鞭痕,上头破碎冒出线头来,隐约里掺杂着鲜红色的血,血顺着金丝线慢慢往下滴落,滑过他的手指,从指尖坠落。从开始到后来,整整三辫,他一声未吭,面色坚韧冷漠,素日的散漫全无,只有眼里那一抹无声的狠戾正在灼灼燃烧。
执鞭之人,乃是祖母亲护,为人敦厚浑圆,力道也重,看着贺西楼道:“少将军,你这又是何苦?这幽氏不过失宠妾室,老夫人此番也是气急,才会这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奉主子的命令,若是不见血回去复命,老夫人也会怪罪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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