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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沈贴贴坐进车里,紧盯手机,正准备再拨一次,就听见驾驶座上的宋以桥问他“去哪里”。
他啃了啃下唇,说:“你先往学校开吧,我问问。”
宋以桥点了头,把车开出住宅区。
雪转小,马路硬是被清出一条供人同行的道。稀稀拉拉几辆车在路上慢腾腾地走。
车内空调热起来,宋以桥脱下外套,朝后丢衣服的动作中途顿住。他摸进衣服口袋,拿出一个小袋子,慎重地放到储物盘上。
“嗨,珍妮,你回宿舍了吗?哦,我问一下,安迪亚平时除了学校,还经常去哪里啊?好,稍等,我开一下免提。”
沈贴贴打开手机备忘录记了几个关键词。宋以桥默默地听,伸手往车载导航里标了几个点。
“嗯好,谢谢,安迪亚要是回来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沈贴贴接着打了几个学生的电话,又给其他老师同步好信息,挂断,稍稍喘口气,发烫的手机便响起低电量警告。
沈贴贴望了一圈,问:“我没带充电线,你车里有吗?”
宋以桥说:“扶手箱里有无线充。”
沈贴贴把手机放进去,眼睛一晃,瞥见储物盘里的袋子,觉得略微眼熟,问:“这是什么?”
宋以桥想了想,回答:“护身符。”
很寻常的回答。沈贴贴只是随口一问,没多在意,“哦”一声便开始跟宋以桥解释学生返校时发生的意外事件。
“早上有个学生家长打电话来询问女儿有没有安全返校,老师去宿舍问了一圈,都说没有看到那孩子。
据家长的说法,那孩子的航班应该于昨晚抵达B市。可是她下飞机之后没有报平安,家长觉得奇怪,就给她打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到目前为止,那孩子仍然下落不明。她手机没有关机,却完全打不通。”
“今晚如果再找不到人,就可以报警了。”沈贴贴瘫在椅背上,表情颓丧,“她……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学生。人很努力,成绩也很好。”
宋以桥松开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揉了揉沈贴贴的脑袋,劝慰:“没事的。”
“她本来读完这学年就要转到CS去了。”沈贴贴通过不断说话安抚自己,语气怅然,“家里人觉得基础学科不好找工作吧。”
宋以桥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理解。”
沈贴贴叹息一声,抬手点了几下充着电的手机,再次拨通安迪亚的电话。他静默地听着飘荡于车厢内的机械铃声,充满希望的心渐渐黯然下去。
“嘟”的一响,电话竟被接通了。
沈贴贴猛地从椅背上挺起来,调响手机音量,小心翼翼地开口:“安迪亚?”
对面没有回话。
沈贴贴屏息凝神,从嘈杂的背景音中分辨出一道缓慢的呼吸声。他不确定,又叫了一遍安迪亚的名字,问她现在是否安全。
对面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沈贴贴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他非常激动,有很多话要问,一张口却只能讲出一句带着鼻音的“我很担心你。”
沈贴贴的话语和背景音里一段欢乐的旋律糅合在一起,让安迪亚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溢出一丝哽咽,仿佛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人的关心似的,断然挂掉电话。
没等沈贴贴回拨,宋以桥猛地一打方向盘,赶在路口前变了道。他迎着沈贴贴疑惑的目光,解释:“她在音乐学院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读书的时候经常在那里通宵。那家快餐店店长人很好,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在,也不会关大厅的空调。”宋以桥回忆道,“我毕业之前送了他一段旋律当开门音。”
快餐店的气氛缤纷活泼。
广播里放着经典的怀旧老歌,彩色气球垂着吊绳铺满了整个天花板。墙壁贴满合影,照片里装着一张张开怀大笑的脸。
安迪亚端来一杯热茶,挪开硕大的行李箱和书包,坐进角落的双人座位里。她用湿巾纸擦了擦手,开始吃早上店长送给她的一袋胡萝卜面包。
她起初是打算拒绝的,因为她带了钱,完全可以自己买。可店长好像已经很习惯做这种事了,他说世界上总是有很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回不了家的小孩。
儿童乐园里传出尖锐的欢快叫声,打断了安迪亚的思绪。
她盯着追奔打闹的孩子们,对餐盘里持续振动的手机充耳不闻。她看了一会儿,目光转到守在乐园外的家长脸上。
她望着一张张关切的脸,想,比起难以捉摸的未来,或许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孩子不要从滑滑梯上摔下来。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迪亚诧异地扭头,眼眸里映出脸色比平时更白一点的沈贴贴。他眼睛里的担忧大于惊喜,头发上沾着少许雪片,外套领子没有翻出来。
沈贴贴勉强冲学生笑了一下,气还没喘匀,对着电话那头说:“嗯,人找到了,没事,好,我让她跟你们说句话。”
他把电话交给安迪亚,听到她用中文说了一句“喂”,随后电话对面的声音隐约激动起来。安迪亚偶尔“嗯”一声,闭着嘴,直到电话挂断。
她把手机还给沈贴贴,没有逃走,只是继续吃她的胡萝卜面包。她看上去情绪很稳定,讲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被找到。
沈贴贴也给宋以桥发了条消息,收起手机,坐到安迪亚对面。他人还有些飘忽,犹豫着开口数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条胡萝卜面包被塞进沈贴贴半张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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