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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贴贴家里有一间挑得很高的书房,三面书墙,一面开窗,布置宛若魔法师的尖塔。
窗户开了一扇,夏风和阳光一齐吹进来。毛茸茸的蓝色小鸟飞到窗沿上,瞳孔里映出一个青年匆忙的身影。
23岁的沈贴贴正在过他漫长而苦闷的暑假。
及顶的书架旁靠着一架可活动木梯。沈贴贴爬上爬下,检索浏览,将需要的书一本本扔到地毯上。
又是一记闷响,沈贴贴喘了口气,擦擦额角的汗,坐到地上,开始理他今天下午需要阅读完的书籍和论文。
沈贴贴受到当地数学协会的邀请,将在即将举办的学术研讨会上做一个分享。他抽到的题目是“简要介绍Orlik-Solomon代数”。
明天就要上台演讲,而沈贴贴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那个代数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打算花费一整个下午自学并撰写演讲大纲。
时间一圆周一圆周地逼近,房间里回荡着规律的订书机声。
任由打印纸滑落膝头,沈贴贴停下动作,仰躺在地毯上对着天花板发呆,脑袋被清不完的待办事项箍得死紧。
天花板下吊着亮晶晶的天体模型,整个太阳系正慢悠悠地旋转。
沈贴贴前段时间投稿的论文被拒收了,邮件一早发到他邮箱里。他非常难过,连机械反复的整理行为都无法使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沈贴贴翻个身,默默盘算烦心事:开学之后要准备博士高阶资格考试,研究任务迟迟没有进展,老板布置的小题目还是做不出来。
他焦虑地扣着手指头,又想:老板最近好像去度假了,那怎么办,找同学聊聊吗?可放暑假还打扰他们是不是不大好啊?
沈贴贴知道世界上有他永远都解不出的难题,他以前总以为那些题目离他很远,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看不完的资料,写不出的证明和考不完的试。沈贴贴被这些闷得睡不好觉。
书房的门被敲响,沈贴贴顶着鸡窝头半坐起来,喊一句“请进”。
门开,保姆拖着一个落地衣架缓缓走入,几套颜色款式各异的西装挂在上面,缓缓摇摆。
“这是太太……”
保姆刚说一半,沈贴贴就接到了来自妈妈的视频电话。
“宝宝,我让保姆帮你挑了几套明天参加研讨会的衣服,给你送过去了吗?”妈妈笑嘻嘻地朝沈贴贴招招手。
“嗯,刚送来。其实我穿什么都可以啦。”
“哦,那可不行,我——”
视频画外响起一道模糊的声音,似乎在叫妈妈的名字。
“——我马上来。”妈妈转头应声,说话语速很快,“导演叫我,宝宝等等我,我很快回来,我们一起挑。”
“好呀。”沈贴贴乖乖地笑了笑,“妈妈,你是不是剪头发了,好好看。”
“宝宝……”妈妈嘴角拉平了,工作场合中锋利的棱角霎时软化,“我下个月就回来了,我们去度假好不好?”
“好。”沈贴贴催促,“你快去吧。”
妈妈的身影从画面中消失,露出背后灯光昏暗的环境。话筒、乐器,庞大的调音设备,看布置也许是个录音棚。
沈贴贴将手机斜靠在活动木梯上,盘腿坐下,垂头静静地翻书。
年轻的心肠容易受伤也容易痊愈。光是隔着手机听见家人的关心,就能让沈贴贴重新变得勇敢而轻松。
几分钟后,在沈贴贴没有注意到的屏幕里,一个头发略长的男人坐到手机前。
来人扫了一眼架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不见人影,全是书架。他迟疑片刻,在旁人的疑问声中挪动鼠标,唤醒台式电脑的屏幕。
手机摆得偏低,仅能露出男人精致的下半张脸。
沈贴贴看资料看入了迷,眼睛牢牢盯住文献上的批注,探手去抽之前理好的资料。他一把摸瞎,论文没拿到,堆成山的书被碰倒了。
“哗啦啦”,大部头硬壳书一本本落下来,动静挺大。
沈贴贴回过神,捂住耳朵看地上的狼藉,视线又若有所感地飘向木梯上的手机。
仿佛被沈贴贴这边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似的,手机屏幕中闪过一张模模糊糊的漂亮脸蛋。只可惜,那人仅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又退回去干自己的事情。
沈贴贴眨了眨眼,心想:呀,怎么在妈妈同事面前丢人了。
“你好。”沈贴贴坐在地上,离手机很近,屏幕里只剩下他好看的上半张脸。
屏幕中那人的上半身略微转向沈贴贴,似乎在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刚刚……”沈贴贴目光闪烁,“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哦。”
“没事。”
沈贴贴本想再静静地看一会儿资料,偏头恰好瞥见挂钟,距离妈妈被叫走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忍不住问画面里的人:“你们最近工作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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