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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祯淡淡地瞄了眼她乌青的眼底:“你的精神不好,这些事让底下人来做就好了。”
孕期里的坤泽本就多愁善感,更不要说再次要面临家亡人散的萧夷光了,她能强打精神,摆出笑脸迎着元祯,就已算是心志极为坚韧的。
可寥寥数语,元祯态度冷淡到像是放凉的白水,萧夷光咬唇泪光闪烁,面色比照在地上的月华还凄白。
手臂粗的蜡烛一气燃了十多支,插在烛台上做成蜿蜒的小山状,照得椒房殿亮堂堂。
元祯垂眸盯了会靴尖,目光瞥到地上的影子,倒在地上的影子飞快的用手揩了下脸,肩头也抖了抖,像是在极力忍住泪水。
萧岧谋反,她知情不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牛不喝水强按头,元祯还没理清自己的本心,就被寿春逼来同她虚与委蛇,心里也在叫屈叫冤。
抱怨归抱怨,天子腹中能撑船,她连李大郎都能忍下,这会又怎么会为难萧夷光?
元祯拍拍手,听闻到怀孕的消息,她虽不愿来,但也命人打开库房,人参鹿茸灵芝燕窝海马犀角,浮光锦鱼牙绸重莲绫,吃的穿的一箱箱抬进椒房殿,足足能让十个皇后用三年。
苟柔用钥匙打开一只箱子,取出一盘雪白的燕盏,展示给皇后看:“皇后娘娘,这是南海番国进贡来的白燕,等教她们用银耳炖来吃,对身子大有好处。”
萧夷光只掠了一眼,神情并没有变化,她想要的不是奇珍异宝,也不是山珍海味。
元祯接过燕窝,对她道:“今后别什么都往肚子里咽,要咽也得咽点对身子有好处的。”
此言一出,泪水却像缺了角的银盘,玉珠成串似的滑落,萧夷光颤抖着声音告罪,接过苟柔的手帕,背身擦干红彤彤的眼角。
等回过身来,萧夷光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沉静,除了眼睫上残留的水雾,谁也看不出她方才有多脆弱。
元祯忍住想去拭泪的冲动,她来的本意是看望是安抚,是教萧夷光安心生下孩子,怎么反倒惹人哭了一遭又一遭。
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难不成怀孕的人偏爱哭?改日叫来孟医佐好好问问。
她不打算常过来,免得两人对坐着尴尬,元祯寻思就教孟医佐住在椒房殿,若萧夷光有事,也不必去明光殿通禀:
“朕事务忙,你若有个头疼脑热,怕也赶不过来。孟医佐,今日你就到椒房殿值守,专心伺候皇后。”
孟医佐从阴影处踏出来,下意识看了眼丹阳,躬身道:“喏。”
丹阳嘴角迅速翘起,她掌管后宫禁卫,也住在椒房殿偏殿,阿姊无心插柳,竟直接将孟医佐给送到她怀里了。
当即殷勤的抢过孟医佐的药箱,丹阳仗着自己也是坤泽,亲密的揽住孟医佐的肩膀,一本正经道:“陛下,臣妹先送孟医佐去安置。”
“臣身份卑微,不劳丹阳殿下大驾。”
孟医佐嫌恶的甩开肩膀,她的力气小,却没有挣脱丹阳,反倒被她拉了个趔趄,推着往偏殿走了。
元祯没去看两人的计较,医工医身,不能医心,为了教萧夷光彻底放松心身,也为了别让她再打往外弹纸球的主意,元祯将萧韶的安排说出来,又道:
“只要萧恪没有反心,朕保萧氏不会有事。”
“陛下宽宏大量,总归是妾与妾的亲人对不住陛下。”
萧夷光的眼眶略微泛红,就连一贯温柔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要是元祯肯分个眼神给她,定能发现萧夷光厚厚口脂下咬出的伤口,朱唇上旧伤未好新伤又添,仿佛唯有疼痛才能将萧夷光从绝望中唤醒。
沦落到今日的境地,若说是天意,倒也不尽然,倘若她不去求什么万全之策,而是在知道萧岧谋反的第一时间,就将消息告诉元祯,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萧夷光的性子素来柔中带刚,不知是怀了孕还是诚心悔过,今日外露的柔柔弱弱倒是鲜少见到,像只能被人随意揉捏的小白兔。
元祯想去摸摸小白兔柔软的腹部,不是说原谅了萧夷光,而是母女间天然的联系,让她对未出生的孩子起了极大的怜爱欲,忍不住隔着肚皮就去听听她的声音。
可惜孩子的阿母是待罪之身,朝中内外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元祯,她也不好太亲近,只能目光在萧夷光平坦的小腹上多停留些许。
元祯轻咳一声:“你安心养胎便是,朕寻了时间,会再来看你和孩子。”
这句话说出来,她都觉得有些假,摇摇头轻笑一声,捉着手杖就要往外走。
罪不及家人,祸不及妻儿。若萧夷光对萧岧的事毫不知情,元祯顶着外朝的谏言都会待她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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