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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明庭叹了口气,整理好衣衫,召人来将桶抬出去,然后看着坐在床头的人,道:“不用慌张,疤痕是男人的象征!”
“对你来说,确实是象征。”赵夜阑冷笑一声,“对有的人来说,就是耻辱。”
“我不觉得,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疤痕,才成就了如今的你呢?”
“如今的我?”赵夜阑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语气薄凉,“是人人喊打的佞臣、是被朝堂厌恶的同僚、是被皇上忌惮的棋子、是嫁入后宅的男人,有哪个身份能是值得我庆幸和感激的?”
燕明庭沉默地注视着他,在他旁边坐下,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条路,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呢?”
赵夜阑嗤笑道:“我只知道这世道就只有两条路,往生,往死,没有中间的路给我走。”
“有的。”燕明庭轻声道,“只是你不敢而已。”
赵夜阑将湿了的毛巾扔到他身上,翻身在床上睡下。
“你头发还没全干,睡着容易头痛。”燕明庭提醒道。
然而对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燕明庭换了条干的帕子,为他继续擦拭着湿润的发丝,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有意思的吧……嗯,你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滚。”赵夜阑头也不回地说。
“那给你说说平时士兵们是怎么练习的?”燕明庭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些时日我一直去上早朝,都没空监督你扎马步了,要不咱们重新定个时间,好好练一练?”
“滚。”
“难道你不想长命百岁吗?有个好底子,这比吃多少药品和山珍海味都强。何翠章你认识吧,刚入伍的时候瘦的跟猴似的,跟你一样风都吹得倒,你再看看他现在样子,是不是很……”
“丑。”
“……”燕明庭咳了一声,“放心,这话我不会跟他说的。”
就这样,燕明庭一直小声跟他说话,赵夜阑偶尔回应一下,渐渐放松了警惕。
恍惚间,他有些茫然,察觉到自己的怒火好像在不知何时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也许是发丝被擦拭时,头皮感到轻微的放松,也可能是燕明庭从来都没有向他表示过强烈的敌意,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对方的不知分寸。
不过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他已无心去再费脑筋,缓缓合上了双眼,连被子都忘了盖。
隔天醒来,赵夜阑发现被褥将自己压得紧紧的,他缓缓坐起来,看向地上的被褥枕头,叠得整整齐齐。
他若无若无地翘了下嘴角,用过早饭后,便去翰林院了。
同僚们的眼神十分怪异,因着昨夜在青楼抢花魁一事已经宣扬开,众人见着他的时候脸上神情都很精彩。
赵夜阑甚至想为他们每人做一幅画,用来研究人类表情变化痕迹。
阮弦倒是并没有展示出任何多余的情绪,熟稔地跟他寒暄一番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下午,皇上又来翰林院找他下棋,开门见山地问:“外面传的热闹极了,你昨夜真去青楼了?”
赵夜阑颔首:“是,与燕明庭在街上闹了些矛盾,冲动之下就闯进去了。”
赵暄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笑出了声:“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这一耍脾气,反倒捉到了礼部的刘大人在花魁房里。”
“臣并不知刘大人也在那里。”赵夜阑面色略显尴尬,“若是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进去了。”
“无妨,若不是你无意闯进去,朕还不知道这素来洁身自好的刘大人,私下里竟也会去烟花之地。”赵暄寒声道,“看来得换个主考官了。”
春闱在即,宣朝每年都是由礼部的人负责此事,若是主考官作风有问题,只怕是会被人诟病,让人怀疑他能否担任此职。何况赵暄才登基一年,求贤若渴,急需大量人才来填填这腐旧的朝堂。
“主考官一职,你有人推荐吗?”
赵夜阑落子,抬眸道:“臣已无心朝堂,只能希望此人能公平正直,更不要有歪风邪气,能做学子之表率。”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赵暄满意道。
赵夜阑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他有心仪的人选了,也不多问,只淡淡一笑,以示敷衍。
回府后,看见下人忙进忙出的,走到内院,见燕明庭正和覃管家商量事,经过便随口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回夫人,明日便是老将军的忌日了,我们正在商议需要备些什么东西。夫人,您会一同去吗?”覃管家说。
往年忌日都是覃管家带着一众家丁去墓前祭拜,今年将军回来了,又新娶了夫人,所以还是要确认一下才好。
燕明庭本以为赵夜阑会拒绝,谁知赵夜阑沉思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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