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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终于清点完毕,粮仓里至少清出了大半,监察的副将用剑一一刺破米袋,漏出的无一不是掺了半袋沙子的粮食。
&esp;&esp;大旱三年军备不足,这些本该是救命的粮储。
&esp;&esp;帐外临时囤放了数万石米豆,都是这几日那些侵占田地的乡绅们补缴的粮款。
&esp;&esp;等终于把粮食一袋一袋搬进仓库里补足,那小兵脱了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坐在地上,出口就骂了一句——
&esp;&esp;“操他娘的!那姓吴的真不是个东西!”
&esp;&esp;瘫坐在一旁的小兵连喝两壶水,喘过气来,才道:“可不是么,他要还是个人,大将军也不会把他斩首示众了。”
&esp;&esp;不仅是那个姓吴的,被查出偷粮的三个粮官,人头都齐刷刷地挂在营外,以儆效尤了。
&esp;&esp;他小声嘀咕:“大将军这回是真动怒了。”
&esp;&esp;有人连连点头附和道:“我从没见过大将军发过这么大的火。”
&esp;&esp;另一士兵接口道:“他们敢在军粮里掺砂石,要是等到上了战场才发现,那丢的可就是咱们的命了。”
&esp;&esp;自那日宴席回来,数名豪绅被杀的消息满城传遍。陆随亲自坐镇,不到十日清查累积了七八年的坏账假账,失职官员无一例外受罚,轻则革职,重则抄家处斩。
&esp;&esp;“听说这件事情是那楚大夫发现的。”一个年轻的小兵好奇地问道。
&esp;&esp;“楚大夫?”有人反问,“只听说他医术了得,竟然还会查账?”
&esp;&esp;论起医术,并非楚荆谦虚,他实在称不上“了得”二字。论疑难杂症,还属徐大夫在行。全是因为营中多为刀剑外伤,楚荆又为人心细,对待病人极为耐心,练得熟了,比起脾气略大的徐大夫风评极佳,这才得了个不配位的称号。
&esp;&esp;以前听他们这么吹嘘自己,楚荆还总解释一遍,可终归是说话不便,后来就随他们说去了。
&esp;&esp;“岂止如此。”一个小兵消息灵通,立刻接过话头,“楚大夫是在查那些乡绅侵吞田地产的账簿时,偶然发现了军粮被掺砂石的线索。他顺藤摸瓜,一路查到了内部勾结盗粮的人。大将军能这么快查明真相,楚大夫功不可没。”
&esp;&esp;“这楚大夫可真厉害,又能医病,又会算账,还能查案。大将军是从哪儿找来了这么个人物?”
&esp;&esp;“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esp;&esp;“说来听听?”
&esp;&esp;“你知不知道大将军已经成亲了?”小兵眼看四下没其他人,小声说起八卦来。
&esp;&esp;其余二人目瞪口呆,异口同声:“大将军成亲了?!!”
&esp;&esp;“嘘!小点声。”
&esp;&esp;“何时成的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说过?”
&esp;&esp;那小兵当晚可是跟着陆随亲临宴席,虽然站在门外守着,里头的动静也听得分明。回忆清清楚楚,他说:“大将军亲口说‘家妻’聪慧,擅长查案。”
&esp;&esp;一人挠挠头,灵光一闪,说:“你的意思是,楚大夫是大将军的妻子!”
&esp;&esp;肩膀当即被锤了一圈,随即被人反驳,“啧,你这什么榆木脑袋!楚大夫是男的!你当大将军是断袖呢!?”
&esp;&esp;“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esp;&esp;“你们可别外传啊,”他神神秘秘,还带着点看透一切的自豪,“咱们将军夫人是在京城当官的前大理寺卿,楚荆。”
&esp;&esp;两人同时白了他一眼,说:“你这更不靠谱。”理由如下:
&esp;&esp;“那个姓楚的大理寺卿是男的。”
&esp;&esp;“那个姓楚的大理寺卿与镇北将军是死敌。”
&esp;&esp;营里的弟兄们都知道陆随入京以后,跟楚荆极不对付,简而言之是互相都想弄死对方的关系。
&esp;&esp;“此言差矣,”他解释道,“之前只身潜入北狄给了敌军假消息,导致北狄撤退,救了将军一命的人就是楚荆。”
&esp;&esp;这话倒是不假,营中都传遍了,那两人还是不信,说:“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男的啊。”
&esp;&esp;他言辞凿凿:“你们有所不知,楚荆其实是为了入朝为官,女扮男装罢了。楚亦安就是楚荆的弟弟,从小耳濡目染,所以才有这查案的才能。”
&esp;&esp;两人笑道:“你这真是话本看多了。”
&esp;&esp;“叫你别总搜集大将军的民间小传看,这故事编的连狗都不信。”
&esp;&esp;“哈哈哈哈哈……你还不如说将军就是断袖,楚亦安就是楚荆本人呢。”
&esp;&esp;楚荆补上一点灯油,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
&esp;&esp;烛火摇晃了下,冷风灌入书房,楚荆揉了揉疲乏的眼睛,感觉清醒了些。
&esp;&esp;桌前堆满了纸张,丈量的田地、清点的人丁、补缴的钱粮,以及数年上报的账目,都由楚荆一一计算核对。一头乱麻的数目被他有条不紊地归整好,不分昼夜,终于在天亮之前落下最后一笔。
&esp;&esp;灯火早已燃尽,窗外已经泛起天光,楚荆长舒一口气,把账簿合上,趴在桌上敲敲酸痛的肩膀。
&esp;&esp;敲了第二下,楚荆已经沉沉睡去。
&esp;&esp;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有人进来也丝毫未察觉。
&esp;&esp;睡得正迷糊,楚荆终于感觉有人把自己抱起,身下不是冷硬的木桌,应该是垫着褥子。楚荆习惯侧着身睡,陆随体温偏高,身前贴着他总显消瘦的后背,将他搂在怀中。
&esp;&esp;连呼吸声也是格外熟悉的,楚荆本能地侧过脸蹭了蹭他的,然后安心睡去。
&esp;&esp;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竟然第一次是楚荆先醒的。
&esp;&esp;窗没有关紧,日光透过缝隙把屋内照得敞亮,却并不刺眼。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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