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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嗯了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又叹了一口气。
是喜欢的,他想。
但是啊,他不能喜欢。
005.
隔日静冉醒来时,周原已经离开了。
静冉去找他,只能听见姑妈喋喋不休的抱怨声:“真是没良心,在这里待这么久,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打。”
“就留了一张字条,让我别担心,我担心他什么?”
女人说到这里,却又落下泪来:“他爹妈被凶犯报复,临死的时候也没交待一句什么,后来才看到遗书,让我好好照顾他,你说我这……”
她说到这里,许是觉得自己在小辈面前失态了,转身抹掉眼泪,才又继续说:“英雄哪里又是好当的哟,小孩子是真的可怜。”
静冉很少听周原讲起自己父母的事情,只有一次,那天他的心情似乎格外不好,意外地旷了酒吧的工,也没跟静冉说一声,就一个人回家了。
后来她去隔壁找他,姑妈正拿着个收音机坐在院子里听广播,看见她,指了指天台的方向:“回来以后就一直在那上面坐着,也不知道怎么了。”
静冉沿着楼梯爬上去,晚春初夏的时节,夜间的风还是凉的。
他在坐在天台上,双腿搭在外面,静冉有点恐高,不敢坐过去,只敢隔着一段距离与他搭话。
他的旁边散落着几只酒瓶,空气里还飘散着浓浓的酒味,听到脚步声,他也没回过头,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静冉抿了抿唇,没话找话地问他:“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周原没应声。
她又说:“我们还在念书,不能喝酒。”
周原还是没说话。
她鼓着勇气,慢吞吞走近他,但也不敢离天台的边缘太近,只敢躲在他后面,她说:“周原,我们下去好不好?我害怕。”
这回周原说话了,他的声音淡淡的,语气显得有点儿冷:“你先下去。”
静冉说:“秀椿街新开了一家豆花店,我想去尝尝,你陪我去呗。”
“不去。”
“但我听说特别好吃,班长他们都去尝过了,肯定……”
“陈静冉。”话未说完,却被周原打断,他终于回过了头,拧着眉毛,他说,“让我安静一会儿。”
静冉问:“你怎么了?”
她平时很少问别人这个问题,她这个人,典型的外热内冷,好像跟谁都关系不错的样子,但其实很少有人能真正走到她内心里去。
所以她很少对别人的事情刨根问底,第一是因为她确实不关心,第二则是因为,她觉得别人倘若想说,根本就不需要她主动去问。
她从来都将这个分寸拿捏得很好,可事情到了周原这里,那些她严格遵守的分寸与距离好像全都化为了泡沫。
她的声音小小的,里面的关心意味毫不掩饰,眼睛亦充满关切地看着他。
周原凝目注视她片刻,本想拒绝的,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松了口,他叹了口气,说:“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永远温柔美丽的女人,年华也永久停留在了温柔美丽的时刻。
后来静冉才想起,她其实是看过关于他父母的新闻报道的。
永远战斗在一线的警察,遭歹徒报复,双双丧命,只留下了一个十几岁的儿子。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很奇妙,在真正相遇之前,我们好像会在无数个转角处错过。
等相识已久之后,再回过头来看,才恍然惊觉,原来我那时就见过你。
她当时仓促一瞥,未曾想过自己后来会与故事的主人公产生那么多交集。
006.
那一年,他们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周原其实回来过一次,只是他填报的时间与静冉去学校的时间刚好错开了,等她抵达学校时,他已经离开了。
那年的通讯还没有那么发达,他离开后,也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很久以后静冉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后来到底还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去念了军校。
他身上流淌着那样的血液,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况且,父母的遭遇,注定他终究会踏上这条路。
军校在一个很偏远的地方,从南城坐火车过去,要整整二十几个小时。
静冉并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他,但她觉得自己在高考结束那天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她已经往前迈了九十九步,停在最后一步,是她在他面前最后的尊严。
后来他们其实也见过几次面,有一年春天,他回南城办点事,那天静冉正好放了假,正在家里练琴。
她出门买东西时,撞见他,两人隔着巷弄里一方窄窄的天光相对而立。
那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将近三年,很奇怪,明明以前那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隔了一些时日不见,却反而比普通人还要陌生。
他其实变化不大,虽然念了军校,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斯文,戴眼镜,穿白衬衫,看见她,他微微愣了愣,手指挠了挠鼻头。
“我回来办点手续。”他轻声解释来着,静冉便“哦”了一声,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春风吹过来,有嬉闹的孩童从后面跑过来,静冉没注意,小孩差点撞到她。
就是在这一刻,周原突然快步往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没提防,半个身子撞入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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