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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弟正在抱着棒骨啃,闻言含糊不清地说:“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看到大哥了……”
贺明珠忽然意识到,她确实也很久没有见到贺明国了。
一矿实行“三八制”的排班制度,也就是矿工上班时间分成早班、午班和晚班三个班次。
每个班次的工作时间为八个小时,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采矿。
其中早班的工作内容为检修井下机械设备,清理巷道污泥,无须生产,相对较为轻松;而午班和晚班则是生产班,要负责采矿、掘进和开拓,工作任务非常繁重。
夜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到早上五点,再加上下井前开会换装、升井后换衣洗澡,以及路上通勤的时间,往往实际工作时间超过了十二小时。
贺明国从天还没黑就上班去了,天亮了才回家补觉,每天过得晨昏颠倒,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几乎和家人没有碰面的时候。
由于采矿是个辛苦又危险的活儿,一般情况下是上四休三,以确保矿工能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来从事危险系数极高的井下工作。
但贺明国却被连续排了一周的夜班,没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整个人处于超负荷运转的状态。
也就是他现在还年轻,身体撑得住,不然早就出事了。
得知贺明国被安排连上一周夜班后,第二天,贺明珠特地中午从学校赶回家,找贺明国问问情况。
当她回家时,贺明国还在补觉,齐家红做好了午饭,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起来吃饭。
看到贺明珠进家,齐家红惊讶道:“明珠,你怎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吗?”
由于高中学业紧张,加上贺家离一中较远,骑车最快也要半小时,因此贺明珠一般中午就近在乌金年代吃饭,顺便霸占贺明军的休息室午休。
“我来看看大哥,他还没睡醒吗?”
齐家红难掩担忧之色,轻声道:“没呢,可能是太累了吧。”
贺明珠推开小屋房门,听到里面鼾声大作,贺明国没脱外套,鞋子踢到一边,以一种看着就很不舒服的姿势,斜卧在炕上睡觉。
贺明珠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大哥,醒醒,吃完饭再睡。”
贺明国睡得沉,被拍了好几下也没睁开眼,含混地说:“别管我……你们吃吧……”
贺明珠加大了力度,甚至上手去掀他的眼皮,捏他的鼻子憋气。
“别睡了,先起来,我有事找你。”
贺明国被骚扰得烦不胜烦,翻身爬了起来,垂头坐在炕边,上手呼噜了好几把脸,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球上满是红血丝。
齐家红心疼地说:“你眼睛怎么了?我去拧条凉毛巾,你敷一敷眼睛。”
贺明珠端详大哥,发现他气色极差,嘴唇发乌,皮肤缝隙里都是没洗干净的煤灰,像一条条黑色的伤痕,横亘在他年轻的脸上。
“大哥,你是不是得罪你们领导了?”
贺明国努力打起精神,笑骂一句:“瞎说什么,我像是这种人吗?”
贺明珠若有所思:“那可能是我这边的问题。”
贺明国站了起来,推着贺明珠出门,边走边说:“你就是想太多,和你没关系,我们分矿赶生产,班组的几个老同志身体撑不住,我还年轻,多干点没什么。走,吃饭去,尝尝你大嫂的手艺。”
贺明珠顺着他的力道走出了门,又问了一句:“是整个分矿都在赶生产,还是只有你们班组在赶生产?而且现在还是春天,煤炭需求量小,即使是要赶生产,也该是秋冬季吧。”
贺明国却坚持道:“小姑娘想这么多干嘛,工作上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有数。”
他不肯说,贺明珠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转着念头,她是不经意间得罪谁了吗?
可这段时间算得上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几家店和新食堂都没有什么纷争,也没有闹出矛盾,并不像是得罪人被报复的样子。
难道是之前有利益冲突的人吗?
贺明珠一向奉行和气生财,不做独夫,有条件就带动身边的人一起发财,不管是郝家村的养鸡场,还是许家村的粉条厂,亦或是草原上的羊肉生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赚钱才是真的好。
可如果要说仇人的话,也不是没有。
汪副矿长算一个,但他已经进去了;齐家兄嫂勉强也算,这会儿他们还在劳改农场;通缉犯就更不用说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奈何桥排队。
旧食堂倒是和她有仇,但刘小军和冯建平此时都在看守所等待法院审判,其他人就算有恶意,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找茬,都缩着脑袋装乌龟呢。
一圈排除下来,似乎只有巩副矿长了。
巩副矿长虽然没从贺家占到便宜,但也没吃大亏,还把经营状况良好的三产饭店硬生生抢走,虽然最后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导致客流量暴跌,饭店倒闭。
贺明珠在桌子上轻轻敲着手指,难道真是他?
中午吃得简单而隆重。
简单是因为菜少,做法不繁琐;而隆重则是每道菜都精心准备,具有针对性的功效。
齐家红炖了猪肺萝卜汤,润肺止咳,专为在井下粉尘环境长时间工作的贺明国准备。
还有卤猪肝,明目补血,正适合贺明国。现在的井下缺乏眼部护具,矿工眼球容易受到飞溅的煤灰和渣滓伤害,再加上连日的夜班,眼睛负担过重,正需要补一补。
卤料的汤底是贺明珠调制的,老卤被分成几部分,几家店和贺家各存一份,洗好的猪肝放进老卤中,味道是越卤越香。
除此之外,还有清炒时蔬和清炖
棒骨,主打一个清淡。
对着一桌子的菜,贺明国的胃口却不算好。
熬夜会使人的消化功能紊乱,出现胀气、食欲不振的问题,即使白天补够了觉,也无法完全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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