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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时,程问音已经做好了和这个"家"永别的心理准备。
在此之前,他花了一天时间,和外公还有齐砚行的父母商讨对策,希望他们支持自己的决定。
家人之间,没有什么讲不通的道理。
更何况他们早已达成了共识,拒不接受齐砚行的"阵亡",尤其是齐砚行的父母。
齐家几代人都是致力于国防事业的工程师,一辈子鞠躬尽瘁,不留私欲,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既对当前的局势失望透顶,又惊觉此事处处是疑点。
如今留在军区显然是下策,最好的办法是,他们一家先做出"接受现实"的假象,再暗中脱离控制,静观其变。
倘若不能信任军队和政府,也没有任何人能给他们一个交代,那就等到战争打完,他们一家自己去找。
多难也要找,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齐砚行的人,然后接他回家。
离开军区,必须轻装出发,很多东西都不能带走。宝宝又还小,必需品不好临时更换,小鸭子玩具也都舍不下,所以行李箱的大部分空间都被宝宝的东西塞满了,程问音自己就只收拾了一些简单衣物。
他合上行李箱,看着另一只被他放弃的箱子,有些出神。
那里面是他的婚纱,但他这次不能带走了,他甚至不敢打开箱子,再好好看它一眼,怕自己会舍不得。
还有这个家里的许多回忆,或许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妈妈!"宝宝坐在衣柜里玩,忽然探出个小脑袋,头上还顶着一件衣服,"肚肚饿……"
程问音把他抱出来,揉了揉肚子,"等下去外公家吃好吃的,好不好?"
宝宝乖巧地点了点头,捏着衣服一角,张开嘴巴咬住了,"想爸爸……"
程问音这才看出来,宝宝顶着的衣服是那件自己很久没穿过的白色睡裙。
衣服上沾着浓浓的松木气息,完全不输给信息素萃取液,程问音将它小心地拥在身前,感受到了一种跨越时空的安心感,仿佛在被他的alpha拥抱。
是那一次,齐砚行度过易感期,很固执地非要抱着这件睡裙,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刻都不愿意离手,像小孩子依赖安抚毯子似的。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些,程问音还穿上了睡裙,钻进alpha怀里哄他,一穿就是好几天。
在那期间,alpha的信息素浓度极高,又时刻和这件衣服贴近,所以即便时隔许久,衣服上的味道也还是没散去。
程问音亲了亲宝宝的脸蛋,"宝宝好聪明呀,找到爸爸的味道了。"
宝宝拱到衣服里面,咯咯笑了。
程问音把睡裙也收进了行李箱,再三确认后,扣上锁扣,准备和这个家做最后的道别。
卧室、客厅、院子……处处都是回忆,处处都舍不得。
宝宝出生之前,程问音看着他的alpha亲手搭起了婴儿床,他牵着alpha的手,覆上肚子,预感到今后应该会很幸福。
院子里,放着宝宝最喜欢的秋千,可是他们带不走了。在宝宝心里,多少新奇昂贵的玩具都比不过爸爸做的秋千,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玩一次。
旧钢琴是他的alpha修好的,作为礼物送给他,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这很了不起,可惜也带不走了。
抚摸着钢琴盖,程问音鼻子一酸。
这大概是他做决定以来,唯一一个感到动摇,甚至是后悔的瞬间。
平时不觉得,要仔细统计以后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家里的许多幸福,都是齐砚行亲手搭建起来的。
这个不爱讲话,也不大会讲话的alpha,自始至终都在用行动向他们表达爱意,让这个家一点点变得完整,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真的要抛下它,抛下这些回忆吗?
"妈妈,糖……"宝宝不知道在哪找到了一颗奶糖,拿着跑过来,朝程问音晃了晃,舔舔嘴巴,眼睛亮亮的。
程问音帮他剥开糖纸,"可以吃。"
看着懂事可爱的孩子,想到生死未卜的丈夫,程问音还是想要鼓起勇气闯出去。
在这里等待团圆,只怕是永远等不到的。
旧物所代表的回忆是珍贵的,但是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的幸福涌来,秋千、钢琴、爱巢,都可以重新开始搭建。
——他要离开。
今天是个阴天,四处都灰蒙蒙的。
然而直到程问音走到军区外,才发现并非如此。是有薄薄的阳光的,落在身上还有些暖,只是被军区高耸的围墙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在里面感受不到。
伸出手,光透过枫叶的缝隙落在指缝,仿佛抓了一则希望在手里。
程问音深呼吸几下,叮嘱宝宝:"我们走了,一定要牵紧妈妈的手。"
宝宝知道他们要出去玩,但并不知道他们或许永远也不能回这个家了,高高兴兴地背着小包,挎着小鸭子,一步步跟紧程问音。
等待他们的,还有未知、漫长的道路。
程问音带着宝宝,暂时在外公家住下了。
不过还远没有到可以放松的时候,尤其到了第三天,程问音紧张得不敢睡,坐在立钟旁边,听了一夜走针声。
沈柏渊说会找人帮忙解决出入登记的问题,不知是否能办妥,若是从这里就被判为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那他们将会被打回原地,受到更严格的管控。
第五天了,仍然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在此时就是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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