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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明月爬树的动作很利落,借助旁边的小树干,三两下就上了树。
她手握长杆,在枝丫间一阵乱敲,拳头大的果实“嗒嗒”落地,有的隐入落叶,有的四下滚散。王南嵊脚边也滚来了一颗,他蹲下去看,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挑战,这个浑身是刺的小球是板栗?
梁明月的长杆将四周都照顾到之后,便攀着枝丫荡了下来。
她走到王南嵊身边,递给他一把长夹,王南嵊还是没忍住问了:“这是板栗?”
梁明月看了他一眼,王南嵊很冤枉,她这一眼好像他是个没常识的傻蛋。
梁明月一脚将板栗球碾扁,再踩着半边将它撬开,剥出里面的两三粒,往王南嵊眼前一摊,“还认识吗?”
王南嵊点点头,镇定道:“原来如此。”
梁明月又剥出果肉,直接送到他嘴边,王南嵊低头接了,小心没碰着她的手指,心中却有股异样的心悸感。
梁明月丝毫不察,她一个转身便专心捡板栗去了。
等两人捡满一箩筐,太阳已在远处山脚沉了一半。层层叠叠的晚霞铺满半边天,衬着绿树青山,田野阡陌,美得不像话。
披着霞光,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下山。一个想前面那人真是奇奇怪怪,无聊到别出心裁。另一个想自己为什幺会在这里,这天大概是撞了鬼了,从他跟进车站的那一刻起,事情就不大对头。
到了晚上,屋子外面愈发安静。
梁明月把王南嵊领到吴靖文的房间,大概说了各处的位置,给他留了个手电筒,转身便走。
“哎,”王南嵊留住她,“我可以倒杯水过来吗?板栗吃太多了,有点干。”
两人就又照着电筒回去,水倒好后,王南嵊独自回房,门一打开,外面是黑黢黢的一片,特别扎实的黑,他回头问她:“你一个人不怕吗?”
“不怕啊,我有外公陪着我。”
她示意他看墙上挂着的黑白照片,王南嵊笑不出来,梁明月自己也笑不出来。她的声音微微冷硬起来:“快走吧,我要睡了。”
梁明月起得很早。王南嵊打开房门时,她正弯腰在小池边洗脸。
她穿着t恤牛仔裤,头发松松散散的扎成个小揪,听见声音,便擡起湿漉漉的脸看他。下意识的,王南嵊偏开了头。
梁明月取过毛巾将脸擦干,王南嵊:“早上好啊。”
“嗯。”梁明月探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发车了。新牙刷在窗台上。”
王南嵊洗漱完进屋,没看见梁明月。他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便到一旁的房间去找。他昨天几乎没进过其他房间,这下走进来一看,有点意外,这很明显是个书房。靠墙的是一面摆满了书的大书架,从书脊和装帧来看,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事物了。
向阳的一面摆了个长书桌,书桌旁挂了一幅行书书法: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王南嵊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想她的名字原来出自这里。他走近几步,发现书桌上边的玻璃板下压着照片,是一路长大的梁明月,还有另一个男孩。在两人还小的时候,拍照要幺拉着手,要幺亲亲热热地追逐打闹,等到大了些,就只是并肩站着或坐着,笑吟吟地对着镜头。
那种肢体间的亲密感,隔着时空都能感觉到,她还在笑,他好像从来没见她笑得这样开怀过。
“走吧。”梁明月忽然出现,背上多了一个书包。
从这一直到邵城汽车站,两人再没对过话。一个在思索着什幺,另一个漠不关心。连座位都是分开坐。
王南嵊真正意识到不对劲和困扰,是在一堂数学课上。老师在讲试卷,他却不自觉的分了心,等到回过神来,卷面上已多了一位朝他莹莹注目的少女,是那天早上刚洗完脸,清水出芙蓉的梁明月。
他将试卷折起来。
下课后,陈晨转过身来,“刚最后一题我没太听懂,看看你的。”
王南嵊折了几折,将试卷放进了口袋。
陈晨:“?”
“把你的拿来,给你讲一遍。”
试卷讲完,王南嵊侧头看向梁明月,她不在座位上。即便在座位上,她也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和周围的世界好像在两个次元。
回家后,王南嵊拿出素描本,一直画到凌晨两点。
每一张都是梁明月。摔手机时发怒的样子,倚在墙边不耐的少女,爬树的身影,萦绕在脑海中的影像被他腾到了白纸上。再将本子一合,塞进书架最上层的画册夹缝中。
这样好像能安抚忽如其来的鼓噪,能变得状似平静。
又一个早上,王南嵊骑着自行车,在去上学的路上,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梁明月。
她旁边站了位高高的男生,很好认,照片上的少年。王南嵊刹住车,主动打招呼:“早上好啊!明月同学。”
梁明月点点头算作回应,脚步都未慢一拍,直接经过他身旁。
其实梁明月一直这幺没礼貌,王南嵊之前也并不介意,这次却十分不爽。主要是控着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男生问:“谁啊?”
梁明月答:“同学,不熟。”
王南嵊冷着脸走了。
不咸不淡的又过去几个月。在临近寒假的时候,高漫云在饭桌上告诉他,修复工作已经完成大半,正好他马上高三,等这学年结束,他们便回棠城去。
“我和你爸是该歇一年了,好多资料数据,一直都没机会停下来做个整合。还有,也不知道小骏长高了没有?”高漫云想到小儿子,心里觉得很抱歉。
王韬:“这周回去看看?”
“还是不去了。能待多久呢?走的时候又该受不了了。”
平安夜那天,王南嵊在商场为弟弟买礼物。商场中人满为患,每个店铺都赶着热闹张灯结彩,或大或小总要摆棵挂满礼盒的圣诞树在门前,四面八方都是欢快的庆歌。
他拿了东西,在人潮中逆行,一眼便看见了梁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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