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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得富应了,出去代他传话。
不料过了一会儿,外院传来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不到片刻,脚步声入耳。
咏善抬眼往窗外看,穿着宫服的张回曜跨着流星大步,已经闯到廊下,常得富一脸苦相,跟在后面又急又气地追着,「将军!将军留步,太子殿下正忙着……」
张回曜不理会,闷着头就往里面快步走。
三番两次求见,都被太子用各种理由挡了,如今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也算淑妃娘家那边的人,认真计较起来,咏善还要叫他一声表姨父,和咏善的关系自然和一般臣子不同,胆子也大点。
咏善看他风风火火过来,知道常得富拦他不住。
默默叹了一声。
咏棋还在房里熟睡未醒,咏善不想让咏棋被惊扰,把手上的书丢到二芳,赶在不远之客掀开门帘前,一步拦在门外,笑吟吟道:「大将军好威风,这么一身杀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来抓拿我的呢。」
张回曜抬头一见咏善,跺脚叹道:「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唉,唉!」
咏善不等他往下说,打个手势轻轻拦住,笑道:「好一阵子没请教姨父的围棋了,都怪这天气,总是大雪下个没完。好不容易今天是个晴天,来来,到侧厅坐着,我亲自给姨父摆棋盘。常得富。」
「在,殿下。」
「把父皇赏我的梦湖碧螺春取出来,给大将军泡上。」
咏善一边说着,一边亲热地挽起张回曜的手,将他请到侧厅。
张回曜是武将,没有文官那么多转弯肠子,这些天多次求见不得,憋了一肚子的话。在侧厅坐下,看常得富一走出去开库取茶叶,张回曜立即起身把房门关上,转身便道:「太子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话急促沉重,像有点被人逼急了的样子,咏善却早就料到了,取出棋盘摆在桌上,娴热地分放黑白二子,好整以暇道:「什么怎么了?」
张回曜被他这漫不经心的调子噎得一愣,焦躁得只想拍桌,但面前这个虽是晚辈,但同时也是当今太子,再急也不能无礼,愁容满面道:「太子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宫里要出大事了。五皇子如今天天骑着马在宫里走,高人一截,谨妃咳嗽一声,收的问安帖子和礼物就堆成了山,反瞧我们娘娘身子不舒服,到她面前请安的人竞一天比一天少,到了也是屁股没坐热就告辞,好像娘娘的地方有毒似的。如今人心惶惶,臣子们心里都七上八下,皇上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太子在这,为什么让别的皇子骑马过宫?这不是……不是……」
他急归急,咏善却一副没事人似的,淡淡道:「大将军过虑了。咏升也是父皇的儿子,他差事办得好,父皇赏赐他一个脸上有光的骑马过宫名头,是名正言顺的事。谨妃向来温婉和善,得众人爱戴,她生个小病,大家去请安问候,送点礼物,也没什么。」
「殿下!」张回曜忍不住把音调提高了一点,豁出去道:「殿下您一向英明果断,别人都说您是火眼金睛,怎么这光景却什么也瞧不出来了?先是骑马过宫,后是代传各官进言,您的五弟咏升可是一步登天啊,待在皇上身边,也不知道下了什么药,现在能随时见到皇上的就只有他了,连您这个太子要和皇上说句话,都要通过他才能传到皇上耳朵里。他想传什么,就传什么,您想想,这岂不危险?」
「姨父说得言过其实了。」咏善慢悠悠道:「王太傅他们,不是也能见到父皇吗?父皇旨意里面说得很清楚,他老人家要养病,受不住人人都去呱噪,等日后父皇病好了,有精神见我们了,自然会召见的。」
张回曜来见咏善,是曾和淑妃商量过的,怀着攸关天下生死的大计过来,不料说来说去,话头都被咏善不咸不淡的绕开,不禁气血上涌,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对着摆弄棋盘的咏善道:「好,我也不和殿下打太极,咱们明白说话。殿下,瞧皇上的意思,去年的事恐怕又要重演了。」
咏善眉头一抽,把手虚虚在半空一压,止住张回曜,沉声道:「姨父,祸从口出,小心说话。」
「都这时候了,还能怎么小心?」张回曜连珠炮似的道:「五皇子不但自己得意,连谨妃娘家人也得意了,前几天谨妃几个娘家弟弟,全一个个升了官,其中一个叫邓伯通的,本来只是个小侍卫头,竟被皇上一道旨意,连越几级升为宿卫副将,当了我的副手,其他的人也不用说,都是朝中要紧地方的副职,我看要不是他们实在资历太浅,恐御史们一窝子上奏反对,说不定连正职都给他们了。」
咏善浅笑,「姨父你现在当着宿卫大将军正职,怕他们那些副职的干什么?」
张回曜道:「现在还说什么宿卫大将军?我刚刚接到圣旨,命我下个月卸下原职,要调到京外去。听说很快,连殿下两个舅舅也要被调出京城,到外地当宫。」
「哦?」
「什么?太子竟一点也不知道?」张回曜惊道:「往日皇上拟定的旨意,不是有副本送过来让太子过目的吗?难道现在连太子帮批奏折和过阅旨意的事,都一并被取消了?」
咏善摇头,「奏折我还在看,父皇发下的圣旨,体仁宫的内侍也常送抄本过来,不过并没有和此有关的。」
张回曜一拍桌面,「一定是被咏升藏起来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淑妃满门的盼望就是他们家的太子咏善,对威胁咏善地位的咏升当然极为敬视。
张回曜情急之下,连五皇子都不称了,对咏升直呼其名,怒骂一声。
然后沉下声音,豁出去地道:「现在局势已变,殿下一定要当机立断,采取行动。」
咏善骤然沉默。
张回曜话已出口,如离弦之箭,再没有犹豫迟疑的余地,紧迫地道:「殿下慧心明目,应当明白情况有多严重。皇上提拔咏升派系的人,打压殿下派系,布置绵密,最后发动就在顷刻之间。殿下,绝对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废黜的圣旨一下,全盘皆输,殿下难道要娘娘像丽妃一样沦落到冷宫中吗?」
又道:「幸好,现在殿下两个表舅卸任的圣旨还未下,他们掌着都城东门和南门的禁卫军。如今大家逼到绝路,只有背水一战,只要殿下点头,我立即代殿下联络众人。再过三天就是送冬节,宫里会有庆祝,每年照例,这一日京城城门守兵都会调动一番。我们可以趁着这机会发动,京城东门南门禁卫在外挟制,派一部分兵马把城中重要官员都看守在家里,不许走动,剩下的人把守宫门,将皇宫围成密不透风的铁桶。我眼下还仍是宫中宿卫大将军,宫中侍卫都要听我指挥,等时机一到,我就带着宫廷侍卫,先以平叛名义斩杀咏升谨妃等,再到体仁宫向皇上奏报经过,请皇上起草圣旨,诏令天下让太子殿下登基,皇上退位后,则可为太上皇,在京外御苑颐养天年。如此大事可成!」
这一番计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周密计算布置,几人再三揣摩敲度才定下来。
张回曜不知在心里斟酌过多少次了。
所以一口气说出来,侃侃而谈,极为诱人。
咏善听了,却是心里一寒,「你都和谁商量过?」
张回曜会错意,很有信心地道:「殿下放心,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混账!」咏善蓦然露出怒容,「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还妄想逼宫,你们都疯了吗?父皇是何等人物,虎老余威在,能让你们几个小人逼得退位?」
张回曜作梦也想不到咏善忽然动怒,愕然万分,「殿……殿下……」
咏善俊容覆上寒霜,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低喝道:「闭嘴!不许再说一个字。立即给我回去,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任何人敢轻举妄动,别说父皇,我就先动手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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