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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手里的碗差点摔了,唬道:“小东西,你吓死我了!擦了脸赶紧回去睡你的觉,看看这都几点了!”
张妈湿着手把这小东西推回了屋,一转身就被她拉住袖子:“张妈,你一定知道吧?跟我说说,我不说是你告诉我的!”
杨玉燕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真要使力气,张妈是抗不过的,很快就被杨玉燕给拉下来坐到床上了。
张妈吓了一跳:“你再让我摔喽!死东西!”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敲到她背上。
杨玉燕皮实得很,抱住她不放:“张妈,你跟我说说,是要给我姐相亲?还是别的什么事?”
张妈哪里敢说?假装生气:“这都十一点了!你知道我明天早上几点起来?我四点就要爬起来去给你妈买鱼!你给我撒开!撒开手!”
杨玉燕一看张妈真生气了,马上变乖,连声道歉,马上钻被子睡觉。
张妈骂骂咧咧的关上门出去,才捂住心口,嘀咕道:“这小东西真会欺负人!专找软柿子掐!”
第二天,杨玉燕乖顺无比,一起来就先奔到厨房去找张妈撒娇,嘴甜如蜜,张妈被她蓬头垢面的哄两句就忍不住笑了,拍着她的屁股说:“快回去穿衣服!叫你妈看到又说你不规矩!”
杨玉燕见张妈笑了,才放心的跑回去穿衣服。
她扎好辫子出来坐在沙发上,祝颜舒就笑盈盈的拿报纸给她看:“你瞧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杨玉燕伸头过去一看,见头版上写着“政府重拳出击,还世间一片清明!”这样的文字,下方则是长篇累牍的报道,她接过来一目三行。
报道写得很激昂,用了许多杀气腾腾的字句,乍一看还以为发生全国大战,各路军阀共抗外国联军的洋枪洋炮了呢。
事实上不过是政府的头头脑脑们突然觉得报纸上的黄色新闻太多,污染了大众的双眼和头脑,终于决定出手,将这些来自外国的流毒都清扫干净,恢复三纲五常。
“妻归妻,子归子,父是父,母是母……”杨玉燕举着报纸诵读,祝颜舒和杨玉蝉还有苏纯钧都在旁边听。
她放下报纸,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杨玉燕:“恐怕学生又要有游行了。”
这个报道上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他是要扫净街上的一切先进思想,这可不止是杨虚鹤之流,学校里的思想最先进,全是西方来的,这明明是在对准学校开炮。
杨玉蝉看了一眼祝颜舒和苏纯钧,等不到他二人开口,她就自己说:“燕燕,你今天先不要去学校了,看看情况再说。”
杨玉燕第一反应就是不要。
“为什么啊?又还没说好?我不去游行不就行了?”杨玉燕不答应。
杨玉蝉:“你先请个假,一两天不去没事的,看看情况,没事的话你再回去。”
杨玉燕还要拒绝,不料祝颜舒和苏纯钧也都赞成。
祝颜舒说:“你姐姐说的对。别闹,这不是玩的。你姐姐当年也没少请病假。遇到风头先避一避,又不是不许你再去学校?没事的话你当然可以去,你不去我都要送你去。”
苏纯钧在旁边点头:“我正好要去找代教授,顺便帮你请个假。”
杨玉燕只是不乐意被人指挥,并不是不通事理,大家都让她先躲两天,她就答应了。
她再把报纸举起来,笑着说:“恐怕那姓杨的现在要不好过了吧?”
姓杨的不只是不好过,而是已经被抓了。
下午张妈出去买菜,杨玉蝉出去采办订婚所需之物,祝颜舒去打牌,苏老师去上班,只有杨玉燕一人在家,就被人找上门了。
还是马天保的妈妈,马大妈领上门的。
马大妈不愧是在金公馆做过事的,她先把那找上门的女人留在自己家里,她上来敲门。
杨玉燕开门见是马大妈,立刻要扶她坐下来。
马大妈摆摆手说:“我现在好多了,能站能走。二小姐,下面有个女的抱着个孩子,说要来找祝女士,我没让她上来,她不肯说她姓什么,只说孩子姓杨。”
杨玉燕一时没反应过来:“姓杨?”
马大妈在金公馆侍候的都是人精子,习惯了说话不说清楚,反正人人都能听懂。不过她也知道祝家不是金公馆,她看杨玉燕也不是个深沉的人,见她没懂,只好自己把话再说白一点。
马大妈:“我瞧着那个孩子倒是跟二小姐你有点像。”
这要再不懂就没办法了。
杨玉燕这回听懂了,眉毛一立,眼珠一转,对马大妈说:“你下去就说家里没人。”
马大妈懂了,下楼去了。
杨玉燕开着门,悄悄躲在楼梯上偷听,还伸头偷看。
从上面只能看到一个头顶,看不清是不是杨虚鹤的新老婆。不过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孩子倒是看清了,额前剪着齐流海,脑后留一条细细的老鼠尾巴辫子,其余脑袋上所有的地方都剃得干干净净,是个顶顶标准的金钱鼠尾。
是个男孩子。
抱孩子的女人年纪不大,梳着妇人头,身上穿的没补丁的布衣服,也是新的,看起来不超过一年。
她与马大妈说了许久才抱着孩子走了。
她走了以后,马大妈又上来,跟杨玉燕说:“她说她是孩子的奶妈。我瞧着那孩子跟她挺亲的。”
杨玉燕问:“她像个奶妈吗?”
马大妈笑着摇摇头:“我看着倒像街上的女学生,说话文文气气的。”
那就是了。
杨玉燕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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