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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芙蓉扶着罗方生的胸膛,幽幽叹道:“许大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把我们带到重庆去,我想去找冯夫人,我在这里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说话间,她竟软软跪了下去。
罗方生满脸震撼,连忙去拉她起来,许复愣住了,她拗着不肯起来,泪已在脸上流成白色的帘幕,凄然道:“方生,我从南京回来就成了你的负担,你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给我治腿,等腿好了更是要每天担心我们的安危,现在又因为我们害了你们许多人,我真的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高兴,从没为你们着想,你们做的是大事情,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
许复急了,想去扶她起来,却被她避了过去,眼一红,柔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那些日本特务这么凶残狡猾,我们一时大意才让他们得手,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受得了这舟车劳顿之苦!”
见罗方生愕然看着,许复冷喝一声:“你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赶她走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竟一拳砸到他面门,罗方生只觉得鼻子一痛,两管鲜血立刻汩汩流出。
“方生,”叶芙蓉扑到他身上,“许大哥,你不要打他,他没有赶我,是我自己想走!”罗方生轻轻把她抱到床上,“你让他狠狠打我一顿,我心里不痛快!”
“不痛快!”许复勃然大怒,“死了那么多人,我的心里就痛快了么?”说着,他追了上来,一拳又砸向他,罗方生不闪不避,硬生生地受了,当他第三拳袭来,叶芙蓉撑起身子扑向他的拳头,两人惊呼一声,同时把她下坠的身子接住。她一人拉住一只手,声音凄楚,“许大哥,你带我走吧,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和他的兄弟……”
许复看着罗方生满眼的红色水雾,一股寒气从心里传遍全身,罗方生定定看着她,满腹话语在胸膛膨胀,似要炸裂般的疼,他抬头看进许复的眼中:“许大哥,我把她和孩子拜托给你,请你把她们送到重庆,行吗?”
他的最后那句有种郑重的意味,是下定了决心的郑重,许复对上他的眼睛,想起他亲自出马去炸报馆时是这种郑重,他独自去执行暗杀任务时也是这种郑重,他去南京找人的时候同样是这种郑重……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一只手被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抓住,另外一只,握在滚烫坚硬的手中,他默默地低下头去,硬着心肠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好!”
“妈妈,我不想走!”三人同时回头,才发现成城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他的脸上也是一片青紫,手腕上层层包扎起来,那白纱布上的红色让许复心头又是一恸。
“妈妈,我以后天天练枪练拳,我一定可以保护你!”成城扑到她身边,眼中全是火光,“妈妈,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里找他们报仇!”
“如果不是你鼓噪,你妈妈能去学校,能出这种事吗?”罗方生厉声道,“我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女人被人光溜溜送回来,你让我的脸往哪搁,你们都给我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叶芙蓉怔怔看着他几乎歪曲的脸,心中好似被什么刺入,铺天盖地地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哪里会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两个人相互需要而已,他需要一个热烈的笑脸,需要一个香软的身子,拥抱着,亲吻着,便不会寂寞,便会暂时忘记痛。
那脉脉温情,只是一个游戏,他痛苦且寂寞,希望能换取她的心,得到她真心的陪伴,他重新得到了家的温暖,她也是,这个游戏,本来很公平。
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她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凉的潭,她缓缓闭上眼睛,再也听不到成城愤愤的控诉,再也看不到他们复杂的表情。
真不该醒。
“陈老师,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坐!”七七哭闹得厉害,常妈抱着她正走来走去哄着,突然见到门口的人影。
阿虎和阿扬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客厅,听到声音,同时腾地站起来,把门口那人拖了进来,大吼道:“你还有脸到这里来!”
陈老师低头不语,阿虎作势要打,成城刚从妈妈房间出来,大叫一声,“陈老师!”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陈老师哽咽着,“我没想到那个许叔是坏人,害得你跟你妈妈受苦了,我是来跟你们赔礼道歉的。”
成城泪汪汪地抬起头来,陈老师抚着他脸上的瘀痕,轻声道:“还疼不疼?”成城连忙摇头,陈老师犹豫着问道:“你妈妈……要不要紧?”
闻言,成城嚎啕大哭起来,罗方生冷冷的声音响起:“人还没死,你这样哭法算什么意思?”
成城浑身一震,抽抽答答地停住了。看见罗方生和许复从房间出来,陈老师连忙拉着成城迎上前去:“罗先生,这次我真的很对不起,要不是我通知你们这个消息,夫人和成城就不会去学校,他们也不会被日本人抓走,罗先生,能不能让我为你们做些事情作为补偿?”
罗方生回头看了看许复,许复的眉头已打结了,他皱眉道:“事情跟你无关,你不要往心里去。对了,成城,你们明天就要走了,顺便跟老师告别,让老师交代一下你的功课。”
陈老师的眉毛挑了挑:“怎么要走呢,现在到处兵荒马乱,还是上海安全些。”
成城仍在抽泣,“我也不想走,可妈妈她……”他回头看了看罗方生的脸色,黯然道:“陈老师,我以后再回来看您。”
陈老师叹息着摸摸他的头:“要不要我去帮忙劝劝?”成城的眼中亮光乍现,罗方生冷冷道:“不用了,她自己已经决定了,我们还是尊重她的意思。成城,你把你自己的事情打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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