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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倩扶着墙壁,手指用力地扣住了白色的瓷砖,骨节分明发白,额角也隐隐约约有青筋在跳动。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在商业这一行做了许多年,在外人眼里也是个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女超人,可在面对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在面对外人时,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有多么孤僻刁钻的性格,她总是能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用圆滑的语言、精致得体的面容回答,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得心应手,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她一个女人,在这一行做到今天,凭借的不是别的,正是对生活的不甘心,催人上进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积极向上的原动力,而是对这不公平的人世间的虚荣心和不甘。
只有从真正的黑暗和绝望中徜徉过的人,才能真正懂得活着的意义。
陈嘉倩明白,她不仅仅要活着,而且要活的精彩幸福、惹人嫉妒最好,这样才无愧于自己的心。
当年弟弟撒手人寰,就那么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十分冤枉,她一直关爱有加的弟媳妇,也突然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了踪影,连警方都放弃了立案,说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人应该是没有多大希望生还了。
一开始,她是不愿意接受这个说辞的,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转眼间数十年过去,在她已经站稳了根基,一切都终于结束,黑暗的时代走到了尽头,即将迎来光明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又出现了,可是却变得六亲不认,简直让她怀疑,从前的河清海晏都是刻意装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当年的孤立无援,陈嘉倩就恨得牙根痒痒。她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而事到如今,张语绮看到自己,竟然也不问问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就算不问她,好歹也应该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连孩子都能随随便便抛下不管不顾,真是个畜牲!
陈嘉倩在心里暗自唾了一口,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直起腰来站好。
等她回过神来往楼梯口看的时候,张语绮已经不见了。
我在洗手间里用烘手机把袖口沾上去的汤水烘干,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再一次提醒自己,陈海凌,你现在是一个警察,你一定要做到最好,不管面对的是什么,你都要加油!
这样想了之后,我又笃定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洗手间。
刚走出来,我就看见姑妈现在医院大厅的一根柱子旁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我一急,赶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扶住姑妈的手臂:“姑妈,你怎么了?
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姑妈似乎是在出神,先是微微一愣怔,才挤出个笑脸来对着我,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啊…我没事,刚才在想事情。”我看她神色躲躲闪闪,心头起了疑惑,正要再接着问下去,姑妈却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我的手,脸上挂着十分勉强的笑意,眼神也不再看我,而是落在地板上不知道什么地方,说:“姑妈刚才接了个电话,公司有急事,我得赶快把闻见给送过去,就不和你多说了,你自己把汤喝了,晚上早点回家啊,我走了。”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长椅旁边,从长椅上拿起她的包,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外面快步走了过去,没再多看我一眼。
我的一声“哎”卡顿在喉咙口,手还僵在半空中,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眼睛愣愣的看着她的连衣裙衣角已经消失在了旋转玻璃门的一个角度中。
愣怔了一会之后,我抬起眼睛,看见墙上挂的钟表,指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指到了“10”的刻度上。
十点了!
我一惊,膝盖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也没空去想刚才姑妈的那个不太正常的表情,赶紧抓起我的饭盒和笔记本,往医院外面冲去。
昨天才第一天上班,就没能按时打卡下班,今天又没打卡上班,照这样下去,就算我是因为公事耽误了正常打卡,估计在警察局的那群领导面前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警车又偏偏昨晚上被那个好色的饭桶给开回去了,我愤愤地跺了一下脚,在马路牙子旁边张着胳膊拦出租车。
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地就有一辆绿色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司机说话很和气,可能是我身上穿的这一身警察制服的作用,我敏锐地感觉到司机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明显的谦卑。
这让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当警察,本来是姑妈给我的安排,可是后来,随着我慢慢成长起来,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思想,深深地感觉到警察这个职业的神圣和高尚。
我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不单单是为了争气和光宗耀祖,或者为了对得起我那素未谋面就死去了的爸爸和妈妈,更是为了实现我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可是我才刚刚离开校园,进入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不过两天,就开始缓慢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行业与我先前一直期待的并不完全相同,甚至还有很大的出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俗世界中,警察这个光荣而神圣的职业也被扯下了神坛,被金钱和谎言供奉起来,原本高雅的外壳被铜臭渐渐腐蚀殆尽,变得污浊不堪。
原本为人民服务的初衷,现在却为人民所害怕,甚至战战兢兢。
我想到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没一会工夫,就到了警察局门口,司机坚持不要我的钱,脸上一直挂着谦卑的笑容。
我看的心里不是滋味,从钱包里抽出来二百块人民币放在了车后座上,就赶快推开车门下来了,一路小跑地跑进了警察局,没有回头。
我害怕看到这些生活在社会大众中的劳动人民面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他们的皮肤,浸透了汗水和血泪,越来越粗糙不平,他们眼窝深陷,瞳孔暗淡无神,颧骨高耸。
那二百块人民币对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来的这股子莫名的冲动,打开钱包就把剩下的整钱全拿了出来。
想着想着,再一抬头,人已经到了警局大厅里面。
外面的寒风凛冽被一扇玻璃门隔绝开来,警局的里面很是暖和,全然没了冬天的感觉。
我也没怎么敢磨蹭,迈开两条长腿快步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片刻之后,我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地汇报道:“这是我昨天和今天做的所有笔录,情况已经分类,写的很清楚,前面的是前天发生在帝都酒店的枪击案件,后面的是昨天在造纸厂做的群众调查,请您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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