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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天空一片铅灰,楼宇染着铁锈的颜色,远处露出教堂的洋葱头,塔尖点点白雪。
我说我是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是来告别的。
陈盈听了嘴角动了动,没说话,眼睛里晶莹地闪着水花,却没有落下泪来。
我喝着咖啡,给陈盈简单讲了赵蕙的事,略去了马正和孩子的部分。
陈盈听了,先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咖啡杯,之后抬起头,笑着祝福我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声音却颤抖不已。
我能忍受女孩儿哭,也能欣赏女孩儿笑,却最见不得她们忍着泪笑。
我走到对面的沙发,想把陈盈揽进怀里,却被她拼命推开。
我看见她白色绒衣下的曲线,每一个弧度都很熟悉,组合起来却那么陌生。
这一年,陈盈变了许多。
我放弃了和她身体接触的念头,退回自己的座位,隔着一张咖啡桌盯着她看。
咖啡冒着白气,在雾气蒸腾里,我好像看见眼前的女人披上了婚纱,边上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们像前面走去,推开一扇门,门后面是耀眼的光。
我给陈盈道歉,说我背叛她在先,没能和她走到最后,亏欠无以弥补。
陈盈听罢,终于哭了出来,拿纸巾捂住了脸,肩膀耸动。
我没有问陈盈是否还单身,也没有虚伪地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只是在心里咒骂自己,祝福陈盈。
我不愿承认现实,但我知道没能娶最爱的那个女人。
上天待我不薄,人海里游荡了十多年,这个女人又回到了我的怀里,有了我的孩子。
我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画面,陈盈身披白纱,和一个男人携手走进无尽的光明里。
这次,那个男人是我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盈正在餐桌旁等我。
我脑子里确认了好几遍她怀孕的事,告诉自己那并非梦境。
我没和陈盈吃早饭,穿衣洗漱之后就匆匆赶到了公司,先跟杜成开了一个漫长的会。
然后见了律师。
晚上我回了家,兰心见我开门进来,跑过来抱我,肉乎乎的脸贴上我,让我心里一暖。
赵蕙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一身蓝色的丝质睡袍有大海的韵味。
我说想你们了。
赵蕙有些惊讶,瞪着我半晌不说话。
我回想了一下,很久没对赵蕙说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情话了。
晚上睡觉,我和赵蕙没有行房。
她好像也觉察出了什么,没有求欢,只是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算了算,发觉我们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做爱了。
婚姻持续到现在,成了一场仪式,为了纪念那段往事而存在,爱情早已被回忆的重量压得粉碎。
我想起十多年前,见了陈盈最后一面之后,回到北京。
赵蕙发现我失踪一天,也没多追问。
后来她和我说,知道我是去见谁,她不介意。
赵蕙见过地狱,不会再嫌弃人间草木。
第二天早上,我和赵蕙几乎是一起醒来的,我让她快些梳洗打扮,和我去公司。
我有些事要和她谈。
在去公司的路上,赵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她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职业装,配了黑丝袜和黑色的高跟鞋,像是要参加葬礼一样。
快到公司时,堵了车。
赵蕙怔怔望着窗外堵成混凝土的车流,淡淡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和我谈离婚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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