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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丝渐细渐密,雨声渐轻,将窗外景色模糊、晕开,化作一团团灰色、绿色色块。
他骤然从回忆中抽身,眼尾已晕开一片薄红,血丝在眼白上蔓延,指节痉挛般战栗着,薄薄皮肤下,青筋脉络清晰可辨,仿佛下一秒便要挣破这层脆弱的一层。
程迩眸光一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向前迈了半步,伸出手臂,宽厚的掌心温热,隔着那层单薄的衬衫,稳稳按在余寂时肩上,力道沉缓,像是要将人从记忆的泥沼中一寸寸拽回。
余寂时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艰涩如吞刃,指尖微微抬起,在他手背轻轻一触,旋即收回,摇头的幅度极轻,却带着一丝绿芽破土的坚韧。
半晌,他开口,嗓音沙哑,声线带着些许颤抖:“程队的推测有理。”
手掌扶到桌沿,指尖一顿,指节用力,他声音顿了顿,声线陡然变低,“被害人有可能不是随机目标,而是被筛选过的,是被精挑细选的目标。”
钟怀林唇瓣翕动,眉心拧出沟壑愈发深邃,目光直勾勾的,触及他惨白的脸时却微微一愣,片刻后,见他摇头,他指节蜷了又松,最终只从齿缝挤出一句:“怎么说?”
余寂时阖了阖眼,再睁眼时,眸底已是一片清明,他呼吸放得极轻,沉沉哑哑:“我父母遇害前两日,频繁有人敲门,起初我父母紧闭门窗,并未应答,直到……”
他倏然收声,下颌线紧绷,轻垂眼皮,长睫化作一片阴翳落在眼底,强行压下眼底的苦涩,“对方装作受害者演了场苦情戏,我父母……心软了,才开了门。”
一室死寂。
同事们面色骤变,目光游移,仓皇相撞。他们早知他是十年前随即杀人案的遗孤,却未料他会亲手撕开结痂的伤疤,将血肉模糊的往事摊在众人眼前。
空气一瞬间凝固,沉甸甸挤压着每个人的胸腔。
余寂时薄唇抿直,唇角扯了扯,勾出一抹温润的淡笑,咽下喉间翻涌的酸痛,声线稳得近乎残忍:“善良是这一类人的弱点,但频繁的敲门绝非偶然。要么是同一批人锲而不舍,要么就是多人轮番试探。”
停顿一下,他垂眸,“总之,不杀不休。”
他的话音落下,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间,神色各异。
钟怀林眉头紧锁,嘴唇颤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笔,一时间无言以对,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声都愈发艰涩。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化作一串慌乱杂音,朝着楼梯口方向奔去。
程迩微微蹙眉,下意识推开门,只见电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灼地来回踱步,原地转圈,他轻微眯眼,辨认出是指挥中心的小尹。
那年轻警员不停地按着电梯按钮,脚尖急促地点着地面,整个身影都透着一股火烧眉毛的紧迫感。
未及出声,人影已没入电梯。程迩回首,与余寂时四目相对。他微微颔首,眸光如炬,传递无声默契。余寂时会意,深深吸一口气,将翻涌心绪强压而下,起身紧随其后。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办公区域灯火通明。
键盘敲击声、纸张翻动声、低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窸窸窣窣,急急切切,整个市局都笼罩在一种紧绷的氛围中,人人面色凝重,仿佛置身无形战场。
走廊尽头,天窗外,一道闪电如银蛇般撕裂天空,紧随其后闷雷轰鸣,暴雨瞬间变得更加猛烈,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坠落,在窗上形成一道道蜿蜒水痕。
余寂时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也不禁加快脚步,与程迩并肩而行,衣袖相擦,体温相熨,心脏的跳动这才平稳几分。
终于走到会议室前,两人驻足,小尹匆忙间未及闭门,敞开的缝隙中,依稀可见人影晃动。
程迩屈指轻叩门框,门里立时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进!”
会议室内异常凝重,诸位领导虽正襟危坐,纹丝不动,但微微发颤的肩线,却隐约泄露出此刻的焦灼与疲惫。
浓黑的咖啡气息在狭小空间肆意蔓延,苦涩钻入鼻腔,刺得人眼眶发热,将昏沉睡意驱散殆尽,连带着将每根神经都绷紧起来。
余寂时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默然随在程迩身后。他眼帘低垂,鸦羽般长睫化作一片浅淡阴翳落在眼底,耳畔随即响起程迩低沉的嗓音:“我们看见指挥中心的小尹跑得很急,就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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