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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漠山眼皮突地一跳,后颈寒毛根根竖起,他佯装镇定地眯起眼,眼缝里漏出几丝游移的光。
他手指微微蜷起,指腹轻轻摩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把掌心浮现出的薄汗都蹭在桌上,他心脏砰砰直跳,面上却不露声色,唯有微微颤抖的膝盖,暴露他此时的强作镇定。
这邪祟信仰的传播,并非是一日之功。
这漫长的时间里,他行走在城市的阴影里,像一只游荡的孤魂野鬼,走遍这座城市各地。
躺在廉价出租屋里腐烂床褥中的人,菜市场腥臭烟味里的人,飘荡在闹市满腔满墙愤懑的人,他们眼神空洞,灵魂早已被抽干,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绝望里苟延残喘。
起初,他还会假惺惺地挤出几滴怜悯,可渐渐地,连这点虚伪的慈悲都懒得维持,他们太容易上钩了,像饿极了的鱼,连饵都不必精心准备,只要抛出一点虚幻的救赎,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咬住,哪怕那钩子上淬着剧毒。
这信仰比最烈的毒品还要致命。
它赐予信徒短暂的狂喜,让他们在幻觉里触摸天堂,望向重生,可实际上,它是一剂慢性毒药,一点点蚕食理智,腐蚀血肉,直到把人变成一具空壳。
而他,就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冷眼旁观着信徒们日渐疯癫,在所谓的审判日报复这个肮脏的世界。
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场游戏,他只需轻飘飘地念几句咒语,就能让这些蝼蚁心甘情愿地跳进火坑,甚至还会感激涕零地称他为“神使”,显然把他当做救世主。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也会翻一翻法律条文,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招致怎样的后果,但那人早已为他铺好了退路。
可当杀戮真正开始时,那种掌控生死的快感窜遍全身,让他沉醉其中,甚至忘了危险,直到此刻,冰冷的镣铐锁住他的手腕,他才猛然惊醒。
“如果不是我睡迷糊了,接了那通该死的电话……”他咬紧后槽牙,齿缝间渗出丝丝缕缕的的血液,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恨意。
审讯灯刺眼的白光下,他的面容平静,唯有眼尾那抹猩红暴露了濒临崩溃的癫狂,“你们就是把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别想发现我!”
他忽然嗤笑一声,下颌微抬,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傲慢,可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不过,我只是个传声筒罢了,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几十,几百。七天,你们抓不完的。”他忽然松开拳头,任由血迹在掌心干涸,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至于那位大人……”
他顿了顿,无辜地耸耸肩,“我和他不熟,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我只是听令办事罢了,这场屠戮完全是他的主意。”
刘漠山三言两语便将罪责推卸得一干二净,这般拙劣的辩解早在预料之中。余寂时眼睫微垂,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既不拆穿也不附和,只余一片意味深长的静默。
见二人齐刷刷投来这般审视的目光,刘漠山额角青筋骤然暴起,猛地向前倾身,嗓音骤然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这眼神什么意思,我这话可句句属实!”
话音未落,审讯室里陷入死寂,他喉结剧烈滚动,鼻翼翕动,眼眶泛起不自然的潮红,那点湿意很快被狠狠眨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粗重的喘息。
胸口剧烈起伏间,他忽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五年前,那人就穿着件黑风衣,坐上了我的车,我带着他绕着各大景点转了整整两圈。”
记忆漫涌,他摩挲着手腕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方向盘留下的。
他尾音突然发颤,眼球因激动而微微凸起,血丝密布,“那些游客……吐痰的、逃单的、嫌车里有味的……我不想拉车了,我不愿意拉车了!”
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
戛然而止的瞬间,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剩冷汗顺着太阳穴滚落,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咬紧牙关,嘴唇紧闭。
余寂时看见他痉挛的手指,他看见他脖子上暴起的血管,更看见那颗被仇恨腌渍得发黑的心脏,被蛀空,腐蚀,只剩下恶意在汩汩流淌。
“我和那人聊得很投机。”刘漠山突然挺直脊背,声音极轻,他仰头望向顶灯,微微眯起眼,嘴角缓缓咧开,“他说能让我……看到那些人的报应。动动嘴皮而已,横竖……横竖有人兜底。”
“这世道早就烂透了……”他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里夹杂着嘶鸣的气音,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右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有人兜底的事,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满足的叹,“那人真神了,他最初和我说这事儿,我还当是开玩笑。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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