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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寂时与他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半晌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慢慢消散,脸颊热度也缓缓消褪,余寂时稍稍冷静下来,呼吸归于平缓。
以前的种种行为余寂时总强行认为是程迩亲近人的习惯、是对新同事的照顾,可一次又一次,他好像都无法说服自己了,分明就是刻意撩拨。
可是程迩于他是值得信赖的上级,老师,同事,搭档。有些事,余寂时问不出口,也不敢去深想。
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深吸一口气,余寂时已经完全冷静,见程迩已经推开门走近解剖室,也抬脚跟了进去。
解剖室里灯光明亮而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与不锈钢和玻璃仪器的冷冽光泽交织在一起,让人心中沉静。
摆放在中央的解剖台上铺着洁白的布料,周围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解剖工具,从精致的手术刀到细小的镊子,每一样都井然有序。
温箴言手里拿着一个颅骨模型,比照着死者的颅骨,手指捏着雕刻刀,全神贯注,一点一点仔细雕刻。
余寂时观察那个模型,比上一个案子中的模型小很多,是因为幼童的骨骼和脑组织还在发育阶段,头颅一般要比成年人小上一圈。
听见门被缓慢推开的声音,温箴言抬眸和程迩对视,但微颔首,紧接着撂下手里的工作,脊背挺直,扶着肩膀舒展拉伸起来。
程迩也朝他点头致意,轻声开口:“温老,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温箴言拧开保温杯,热气氤氲在空气中,他浅浅啜了口养生茶,不紧不慢地回答:“这是第二个模型了,不过我实在不能保证,同样的技术适用于幼儿阶段的死者。”
顿了顿,他抬眸看向程迩和余寂时,眸色清明,气质恬淡,语气也很平静:“如果匹配失败或是有误,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深知此事,程迩也轻笑:“当然。”
柏绎坐在仪器前,正在录入复原过的头骨模型,闲暇抬眸瞧了眼两人,急切问道:“不是说带回来个目击者吗,人呢,怎么样了?”
程迩闻言止不住地冷笑,三言两语概括:“按他的描述,他大概是个远程摄像头加夜景模式。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他连自己指认的对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描述,余寂时唇角轻轻牵扯,露出一个极轻而又极其无奈的笑。
柏绎倒是愣了愣,而后才听出程迩话中的嘲讽,一时间唇角抽搐,一边盯着仪器的进度条操作,一边小声吐槽:“现在的人都这么傻吗,不准备好点就敢上警局指认嫌疑人,明摆着让人怀疑。”
“谁说不是。”程迩耸肩,“看他表演我们都挺累的,实在是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如此……”
余寂时点头,接话道:“用力过猛。”
程迩随口做出评价:“对。倒也不排除他是自知夸张,故意装疯卖傻。”
仪器滴滴响了两声,柏绎手上捣鼓起来,嘴里还碎碎念:“你说究竟是谁给了那人好处,给了什么好处,让人冒着坐牢的风险做假证?”
他话音一落,余寂时眉心微蹙。
方才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是谁”给了好处上,而柏绎随口嘟囔一句,倒是给了他一个新思路,究竟给了“什么好处”。
指使者一定和案件有着密切联系,不仅仅是孙兆的指认,从村里谣言四起,逼得孙龙跃与孙双全打架开始,他就像掌控全局一样,给警方布下一个又一个烟雾弹。
他们的注意力甚至还被孙展荣夫妇的事吸引,这对夫妇半年前死了儿子,这事成为两人的执念,尤其是妻子,精神状态近乎疯癫,杀人招魂作阵动机十足。
而孙永福是自己的两个姐姐亲手淹死的,这事大抵是指使者意料之外的,也算是他们办案时恰巧戳破的,和案件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从“是谁”指使孙兆上去想,关于这个人,他们没有任何已知信息,顶多推测出,是熟知菜秧子村村民家庭情况、善于煽风点火利用舆论的狡猾之人。
再进一步推测,就大胆猜测此人是菜秧子村村委会班子的人,不是百分百确定就罢了,挨个排查也是个大工程,但掌握线索不多,这件事也不能不做。
而换个思路,孙兆一个赌徒、瘾君子,精神匮乏、无家可归,如果真是受人指使,给的好处大概率和物质上的钱财之类挂钩。
如果是身外之物,也许是是一叠钱、一块金子,如果孙兆不是带在身上,那大概率就是已经享受过了。
不过想到这一点,好似暂时对案件也没有用处,余寂时的思路便停在这里,转头看向程迩,轻声询问道:“程队,你怎么看?”
程迩修长的手指微曲,坚硬的指骨按摩着眉心,目光寡淡,平静地望向余寂时,开口回答:“孙兆背后之人似乎一直掌控了全局,不仅在村内造谣,还对村内住户情况极其熟悉,又敢于收买孙兆祸水东引。且大胆猜测这人是村里领导班子的人,先做一下排查吧。”
这同他的想法一致,两人又想到一起去了。
余寂时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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