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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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夜半惊魂（第1页）

志军第一次睡工棚，闭着眼睛睡不着，大脑越来越清醒。他突然想起白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怎么没呼一下孬蛋呢？让传呼员告诉孬蛋自己到了冬子这，让孬蛋去跟奶奶和志刚说一下，以免家里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奶奶肯定担心他的啊！

志军感谢冬子，让他能顺利来温州。他将在这里干两个月活。等安顿下来后下雨天不干活的时候就去子君以前上班的地方问问，看能否打听到她的家庭住址。不看到子君安然无恙，他的心将一辈子难安。

城市的夜终于安静下来，工棚里却是另一种热闹。磨牙齿的叽叽声听得人牙齿酸，如雷的鼾声像比赛似的此起彼伏，还有说梦话的，翻身的压得床板咯吱响，志军生怕薄薄的成板被压断了人跌到地上去。

工棚是没有门的，外面的微光让里面朦朦胧胧，他躺着环顾四周，记得奶奶说过晚上不要去看睡着的人的脸，会害怕的。志军很好奇，左右看看挨着的熟睡的工友，一个睡得很安详，一个打着呼噜微张着嘴，再看一个旁边的，竟然半睁着眼睛对着他。瞬间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以为他是醒着的。再仔细一瞅，他一动不动，眼珠也没有转，竟然是睁着眼睛睡觉！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的跳，想起《三国演义》里写张飞也是睁着眼睛睡觉，以防别人“偷冷捶”袭击他。难怪奶奶说别看睡着的人的脸呢，感情他们的魂魄都在另一个世界，而这边只有自己清醒白醒的面对着他们在呼吸着的皮囊。

志军躺好，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要睡着。记着冬子说的别睡死，以防查暂住证，心里记挂着什么，睡得也不安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迷迷糊糊刚进入梦乡的时候，志军突然被外面一声喊“查暂住证啦”惊醒了，下意识的就要翻身下床，突然惊觉这是上床，迅爬起来胳膊撑着两边的床沿就跳了下去。趿拉着鞋子就往后面跑，移开木板钻了出去。再反身将木板拖近点挡住洞口。动作一气呵成。他已经脱离“险境”，没有及时往后面黑压压的树林里跑，而是躲在工棚后面透过那个洞偷窥着里面的动静。

工棚里的灯已经打开了，亮晃晃的，只听一个声音大声说，“起来起来查暂住证！”然后是床板声，嘟囔声，脚步声。。。

突然一个人问，“这个床的人呢？”

“没回来，去看老婆去了。”冬子的声音。志军明白他们肯定说的是自己。然后就有人点数，“咦，你们工棚比上次多了一个人，就是这个空床，是不是躲起来了？”口气很严厉。

志军吓一激灵，赶快蹑手蹑脚往树林里钻。幸好夜色熹微，能看清茂密的青草地面有条踩出的小路。志军不怕黑森森的树林，他怕踩着毒蛇。他知道夏天那玩意草丛里可能有。所以在小心翼翼不弄出大声响的情况下让脚探探两边的草从草尖上划过，如果有也会惊动吓跑了。志军突然觉得自己不也是被惊吓逃跑的动物么？无奈又好笑。

“咳咳”，突然一声轻微的咳嗽差点把志军吓得蹦起来，待适应树林里的光线后才看清静悄悄躲着的可不止他一人。乖乖！这在半夜三更黑漆漆的树林里吓人可是要人命的！有人看吓到他了忍不住开心地吃吃轻笑起来。原来是旁边工棚的人在志军还撅着屁股偷窥工棚里面动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悄无声息迅溜进了树林。每个工棚都留有通往后面树林的洞。这可能也是当初选择在挨着树林搭建工棚就考虑到的吧？

志军扫视了一下，有十几个人，大多数都是女人。他不知道的是工地的女人都不办暂住证，一是大街上很少查女人，二是舍不得那几十块钱。小工女人干一天才十块钱，办个暂住证要干几天的活，太不划算了。反正晚上来查跑就是，女人们睡觉可是惊醒得很，一有动静就开溜。男人不一样，查男人最严，到处查，哪怕上街没带在身上都要被带走拿钱取人。男人又背负着养家的重任，所以不管你挣没挣到钱，男人都要先花钱办一个暂住证当“护身符”。而工地男人没有证的也是和志军一样的情况，要么才刚刚从老家出来还没来得及办刚好撞枪口上了，要么是暂住在工地的老乡这里，想找进厂的工作，找不到就转战其他城市，所以没必要这里花钱办一个，去另外的地方又要花钱再办一个。只要白天在外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灵点遇到了就往小巷子里钻。一般没事，万一被逮住自认倒霉，赌的就是那点侥幸。如果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城市找工作被偷了钱包，又没有暂住证，那很可能沦落为流浪汉了。据说有叫“收容所”的地方管吃管住管遣送回家，不知为何有人宁愿流浪也不去，也有几次被收容又跑出来流浪的。

大家屏声静气的待着等待着，不时响起拍蚊子的巴掌声，又不敢像平时带着对蚊子的厌恶和仇恨一巴掌使劲呼下去，那巴掌声就响得闷闷的。树林里的蚊子好不容易遇到这顿鲜活的“大餐”，死命的咬，志军被咬得奇痒难忍，抓耳挠腮，幸好穿的长裤，胳膊和脸上脖子上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知过了多久，工棚那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听一声喊，“走啦！”树林里的女人们一下子像炸开了锅，嘻嘻哈哈的笑骂着往回走，又从洞口一个一个钻进去。志军的工棚就他一个人。冬子和老乡们笑哈哈的问他吓到没有，不管有证没证这就是常态，他们经常半夜三更冷不丁的跑来突袭。也有被抓到没有证的被带走，要花三百块交钱放人，大家嘱咐志军以后一定要暂住证随身带。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再无睡意，男人嘛，最喜欢的是讲荤段子，尤其是工地的已婚男人，平时又没什么娱乐，也没电视看，那时候又没有手机可以上网，打打扑克逛逛街就算是休闲了。工棚里的嘻嘻哈哈逗得几个未婚的小年轻心猿意马，存心让别人睡不好觉。

志军第一次感受到了打工人的不容易。想起月季和晓晓，小小年纪的女孩子独自在外，多少艰辛和不易，心里无限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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