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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雪茸并不想把话说得明白,他多少有点恶劣的基因在身上,看着别人这样流着眼泪着急的模样,他居然感觉蛮有趣的。
“嗯。”雪茸闷闷答道,“要不是我脑子转得快,今天我就死那儿了吧。”
一听到这儿,薇薇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对不起!!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歉意!!真的太抱歉了!!!”
雪茸慢悠悠去一旁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肚,这才不咸不淡地问道:“她的事情,为什么要你来道歉?”
当神的感觉是一码事,他对贝姬本人相当不满又是另外一码事——今天在这里跪地求饶的,怎么说都不该是薇薇安才对。
薇薇安:“因为……她只有特殊的时候才能出来,平时都是被关在屋子里的……”
雪茸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那姑娘便自己心虚地低下头:“而且,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哪怕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也很难说出口……但是她的心并不坏!还请您不要怪罪她!!”
雪茸懒悻悻地抬抬眉,问道:“你那么护着她,是完全不介意你父母和祖母的事?”
薇薇安一听,打了个激灵,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雪茸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那棵橄榄树上的所有死者,都是被长着翅膀的“圣女”亲手送上半空吊死的,而这个村子的“圣女”靠的是血脉继承制,根据年龄来推算,亲手吊死薇薇安家人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贝姬的母亲或者祖母。
薇薇安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她咬牙隐忍了许久,这才努力保持平静地开口道:“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种事情……是‘圣女’的职责……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这样的……”
她缓缓蹲下身来,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她看着年迈的祖母在村民的呼声中被推到审判席的中央,看着圣女用凌厉却又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自己,接着张开强健有力的翅膀,带着众人口中的“罪人”一跃上凌霄。
那时候,母亲躲在人群的中央,一边流泪,一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似乎生怕自己当众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又被牵连着受到了惩罚。
但她当时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觉得那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将天空都遮住了——她恍惚觉得自己再也看不见太阳。
直到人群中跌跌撞撞跑过来一双稚嫩的白色翅膀,尚不会飞翔的幼鸽只能胡乱着扑棱,却十分焦急地伸手朝天空够着什么。
有村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说:“小贝姬也想像妈妈一样厉害啊。”
和自己一样年幼的贝姬却“啪”地打开那人的手,朝天空中的母亲喊道:“回来——回来——把薇薇安的奶奶还给她——”
村民们对孩子的童言稚语还算宽容,只当邪恶的女巫用糖果诱惑了年幼的贝姬,可薇薇安知道,在自己被母亲捂着嘴一声不吭的那天下午,年幼的贝姬从远处跑过来,用小小的翅膀拢着她,嚎啕大哭了一个下午。
实际上,在那天之前,她和贝姬的关系并不好。被宠大的贝姬性格娇纵外放,而世代都是“罪人”的薇薇安从小就习惯了懦弱隐忍,自然天生就不是能玩到一起的类型。
但自从自己的祖母化身为圣女爪下的一缕亡魂,似乎是出于愧疚心理,贝姬便总爱往她家跑了。
最开始,贝姬总会偷偷给她送来村民上供的零食甜品,看她呆愣着不出声,就没趣地跑开了。
再后来,薇薇安被村里的其他孩子欺负,贝姬就张着翅膀,一副威吓人的模样把人驱赶走。薇薇安跟她说了谢谢,她便开心地拉着薇薇安,从山谷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
贝姬毕竟是受人爱戴的“圣女之子”,薇薇安怕自己的身份影响到她,总难免有所顾忌。但贝姬到似乎并不在意,带着她四处玩乐,但凡有人拿薇薇安的身份当话题,她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刁蛮来,用自己的身份,强行让对方闭嘴。
或许那是来自于圣女的垂怜,或者只是贝姬单纯想要减轻自己的内疚,但薇薇安愿意一厢情愿地将其认为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友谊,或许……比友谊更甚。
她们一起在草地上打过滚,一起在山谷的夜风中数过星星,一起翻过村长家的栅栏只为找一朵没见过的花,一起躺在麦田上仰望天边那颗悬吊着的、轰隆隆的巨大心脏……
薇薇安一度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一直和贝姬相伴下去,直到五年前,薇薇安的父母再度被女巫法庭处死,那时候,贝姬的翅膀已经完全成熟到可以飞翔,甚至可以比自己逐渐衰老的母亲飞得更高、更远,但那一天,在村民们愤怒的呼号之中,当初义无反顾对着母亲的身影呼喊的贝姬,却只是微微张开翅膀,又颤抖着收了回去。
其实薇薇安并不希望她冲动地飞上天空阻拦这躲不过的死刑,但翅膀彻底收回去的一瞬间,贝姬强忍着没有流泪的眸子,却比当年嚎啕大哭的自己还要悲伤。
在那之后,薇薇安便足足有五年没再见到过贝姬了。她已经足够成熟,需要经过锤炼与沉淀,成为一名真正的“圣女”了。
薇薇安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像是个被人欺负到躲在角落里的小孩。
雪茸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直到敏锐的兽耳听到一阵清晰的轰鸣,他才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看向窗外。
薇薇安的人类耳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看着雪茸紧张地起身,也跟着疑惑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闻玉白也第一时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很浓的烟尘味。”闻玉白拧起眉,披上外套迅速推开房门,“我去看看,可能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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