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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自打记事起,崔枕安的母亲便教导他,他生在王侯家,注定是天之骄子。所图所做皆应以权利为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用什么手段。
&esp;&esp;卑鄙也好,下作也罢,胜者说它是什么,它便是什么。
&esp;&esp;迈出去的步子永远不要回头,也不允后悔。
&esp;&esp;可他现在就在后悔。
&esp;&esp;明明她的结局可以不是这样,明明当初他只要一转身便能发现的,他为何连扭头都不肯呢?
&esp;&esp;崔枕安想往前走,将过去的一切都甩在身后,可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奔逃,那个叫姜芙的女子一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esp;&esp;再次恢复知觉睁开眼,天如墨洗。
&esp;&esp;“殿下醒了?”
&esp;&esp;渊黑色的目珠在单薄的眼皮下微晃,正对上钟元的一双眼,稍稍扯动眉心便觉脸上有胀痛之感,余光还能看到立在脸上的针影。
&esp;&esp;先前姜芙的事一件加一件急冲过来,给他打击不小,他一时怒气上涌疼的晕厥过去,失去意识时钟元给他施了针用了药,这会儿他的情绪已然能稍稍平复,只是胸口始终有一口浊气吐不出来。
&esp;&esp;“看来是我旧疾又犯了。”因昏厥过久,乍一开口,崔枕安声线沙哑。
&esp;&esp;“为稳病情,殿下是不能劳累或是动怒的。”一边说着,钟元一边取针朝他手臂上穴位扎下。
&esp;&esp;崔枕安复而闭眼,他宁可这些都是梦一场,至少,他心里不会这般难受。
&esp;&esp;“钟元,你可有情投意合的女子?”初醒来,意识有些涣散,满腹的话无人言说,脱口而问。
&esp;&esp;捏针的手失了分寸,险些扎偏,钟元斜眼看向崔枕安,眼浮凶光转瞬即逝,轻咬后槽牙徐徐道:“太子殿下您是在拿小人取笑吧,像我们这样的宫人,怎会有情投意合的女子。”
&esp;&esp;他当真是有些糊涂了,回北境两年,那里的郎中皆是正常男子,倒让他一时忘了宫中医官皆是宦官。
&esp;&esp;未讲话,亦未睁眼,只是歉然一笑。
&esp;&esp;钟元收回白眼,又取了一根针扎入他小臂上的穴位。
&esp;&esp;这一针下去照比先前痛感明显,崔枕安松开眼角朝手臂上探去,见今日的针并非他先前所用,不免好奇,“怎么换了金针?”
&esp;&esp;“太子金尊玉贵,自是应用金针的,加上太子心疾特殊,病发的急,金针质地较软,更能使伤患平稳。”
&esp;&esp;“金针质软,听说入针时需用阴力,一般人怕是没这个本事。”钟元的医术他现在是信得过的,且听他如何说便如何是,自己也没心思在这种小事上劳心。
&esp;&esp;钟元眼皮一怔,手上动作却未停,且作闲聊,“太子殿下也懂得医术吗?”
&esp;&esp;医术他自然不懂,可是他记得从前姜芙闲来无事便翻医书,这还是当初无意当中听她提过一嘴,竟没想到能记到今日。
&esp;&esp;姜芙,又是姜芙。
&esp;&esp;这两年他在北境,全无她的消息,可这个人却一直都未曾忘却过,只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
&esp;&esp;现如今姜芙尸骨无存,坟冢都无法替她立一个。
&esp;&esp;崔枕安就这样直愣愣的望着帐顶未再讲话,眼眶灼热。
&esp;&esp;“殿下这两日手掌似有些红肿,可是受了外伤?”初次给崔枕安施针时便已瞧见他掌心不大对,只是当时尚未肿得这般显眼,此回再瞧比先前更严重了些,他把过脉象,不似内症。
&esp;&esp;“这你不必管,我心中有数。”
&esp;&esp;那日在湘云山的坟前,崔枕安曾紧紧将那块写着姜芙名字的烂木板拿握在掌中,木中倒刺不知扎入掌心多少,他一直未顾,时而活动起也会觉着手疼,可转念一想,那好歹是与姜芙有关的东西,若入得他身,也算与她有了些牵连,这样也未尝不好。
&esp;&esp;到底还是他错怪了姜芙,而今即便想要弥补都无去处,若当真溃烂在皮肉里,便当是那傻傻的姜芙给他的一点惩罚吧。
&esp;&esp;他沉叹一气,微别过眼,那只匣子正躺在他的枕畔,一想到那匣子装的是姜芙曾经对他的全部思念,眼眶打转的热泪终是没兜住,滑出眼角。
&esp;&esp;稍拢了情绪,他以掌心快速拭去眼角潮湿后撑着胳膊坐起身来,“你们都出去,把方柳叫来。”
&esp;&esp;榻前长侍得令,悄然退出殿中,钟元起身亦随之。
&esp;&esp;方柳入殿后,未等他开口说话,崔枕安便先言道:“沈齐如今在朝中是何官职?”
&esp;&esp;“回殿下,沈齐仍是西京漕运使。”
&esp;&esp;提到沈齐,先前崔枕安眼中的那些伤色全然不见,转而遍布煞气,“派人先去查他,无论事值大小,皆要一字不漏报到我这里来。”
&esp;&esp;先前入京时,崔枕安给了方柳一份百官名册,让他带着人暗查各官行径,沈齐也位例其中,但那时他并非最紧要的。
&esp;&esp;今日特意吩咐要将沈齐提前,只能证明一件事,崔枕安想要除掉沈齐,以任何名义。
&esp;&esp;方柳本有意劝阻,但念他伤病在身,不忍多语,且凭他如何吩咐便如何做。
&esp;&esp;再出来时,钟元正守在殿外,方柳摆摆手示意他入殿。
&esp;&esp;钟元前脚入殿,尚未行至拐角处,便听方柳朝一旁仇杨沉声抱怨道:“你为何要将姜芙尸身的去向告诉太子?”
&esp;&esp;姜芙其名似一块巨石止了钟元前行的步子,他身形顿住,不声不响的挪到镂格窗后细听。
&esp;&esp;仇杨四下环顾,见无旁人才道:“太子下令彻查,有了结果自是要告知殿下。”
&esp;&esp;“你也糊涂,你当我真什么都查不出来吗,人都已经死了,再说那些不是让殿下伤心劳神吗,你看这又病了不是。”
&esp;&esp;“即便要说,也不该这个节骨眼上说,好歹等他身子养好,亏我在殿前一直同你使眼色,愣是没拦住。”
&esp;&esp;仇杨这才恍然明白方柳的用心,更自愧大意,“是我短虑了,倒没想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病了。”
&esp;&esp;“你当太子殿下是为什么病?这么多年了旧疾都不曾发过,怎的偏偏在得知姜芙没了的消息之后才病了?”方柳无奈摇摇头,“往后说话小心些,这女子若能不提便别再提了吧。”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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