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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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第1页）

&esp;&esp;“沣州许家，你们可听过？”如今已经平反，姜芙再说起许氏也没了什么顾忌。

&esp;&esp;小锦自小学医，因而医行里的名人自也多有了解，沣州许氏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小锦自是知道，“我听过，不是因为谋害北境的世子满门被斩？”

&esp;&esp;“许氏是冤枉的！”姜芙端起酒盅猛饮一杯，辣酒滚过喉咙，所到之处一片火热，姜芙猛喘几口大气，才将那股子辣意消了些，“今日官府的告示上已经一一写明，许氏被当今太子的亲舅舅和生母所害，那是一桩冤案！”

&esp;&esp;“啊？”这消息来得不轻，小锦年岁不满十七，可听得这种事儿也觉着匪夷所思，在他心里，素来是民不与官斗，小官不与大官斗，大官不与皇亲斗。往往许家这种事儿冤了也便冤了，何以还会给他平反，况且对面还是皇亲。

&esp;&esp;“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平反了？是谁给平的？”

&esp;&esp;“当朝太子。”不知为何，在讲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姜芙鼻子一酸，竟也讲不出个五六，只是觉得太过梦幻，崔枕安那样的人崔枕安那种人，怎的真就还了许氏一个清白？如今他就不顾及那是他亲舅舅了吗？也不顾及那是他的生母了吗?

&esp;&esp;一筷子菜还未夹到嘴里，玉书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说今天下午怎么连来看病的都没了，竟出了这种奇事儿，这太子也太大义灭亲了吧！”

&esp;&esp;“可是芙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可是你认得许家人？”

&esp;&esp;只听姜芙轻笑一声，而后终于再也绷不住，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不哭还好，一哭便再也关不上闸，她将酒盅放下，随即手肘杵在桌上，单手捂了脸。

&esp;&esp;从未见过这种阵势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两个人又都是懂事的，见她这般，也不忍心打扰，只将筷子暂搁下，坐在那里默声陪着她。

&esp;&esp;炉中的炭火时而发出燃烧的响声，窗外风声仍旧呼啸，直到最后姜芙的哭声也止了。

&esp;&esp;情绪稍稳之后，玉书将温帕子递到她的面前。

&esp;&esp;好生擦了脸又利用缓了一下，姜芙终拿起筷子，“你们吃菜。”

&esp;&esp;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是显然，她哭过之后好像是好多了。玉书和小锦仍旧没敢多嘴，只当无事发生。

&esp;&esp;告示贴到各城各县已是多日之后，京城百姓是最早知晓此事的，这件事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不段朝外扩散，没多久便一片沸然。

&esp;&esp;那页告示亦落到了钟元手里一张，是崔枕安命人送下去的，在拿到这东西的那日，钟元望着故乡的方向跪了良久。

&esp;&esp;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此时如数尽放，素来温声温气的钟元独在房中仰天长啸，沉玉阁楼下看守之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又听他在房中不是嚎啕大哭就是放声大笑，竟像疯癫了一般。

&esp;&esp;这口气，这场冤，已然成了钟元心里积聚难解的一个死结，他自残弃姓，离乡背祖，就是等得这一日，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一日。

&esp;&esp;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他被仇恨紧紧掐住咽喉，几乎被撕碎扯烂，他过往的人生皆搭在这件事上无人能懂他此刻的心情，根本无人能懂！

&esp;&esp;狂笑一阵，嚎啕一阵，整个人如同疯磨，最后整个人奔出沉玉阁去，也不知怎的整个人身形不稳摔倒在雪地里，亦就势躺下不起。不比黎阳的雪，京中的雪落下来也站不住，见土便成湿泥，平日整洁爽利的一个人竟就这样仰躺在泥地里，任凭泥润湿遍全身。

&esp;&esp;这是他许岚沣最疯的一回，有此一日，当觉得死也值了，不知放任自己如此躺了多久，最后他终起身回房，将那张告示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放在铜盆中燃烧，以告慰双亲的在天之灵。

&esp;&esp;崔枕安被人抬过来时，钟元面朝北，红眼涕泪跪在地上，碳盆中是未熄尽的火苗。

&esp;&esp;又是那熟悉的竹椅声，这些日子以来，崔枕安几乎日日都会来此，两个人不说话，亦不动气，只是默声下棋，钟元执白，崔枕安执黑。

&esp;&esp;他有预感崔枕安会给许氏翻案，只是没想竟会这么突然，甚至之前无任何声息。

&esp;&esp;椅上之人腿仍旧不良于行，不过是另一只胳膊能稍稍抬起，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钟元在此，崔枕安也视而不见，只是像平常那样被人抬到棋桌前，而后众人退下，房间内又只剩下这两个人。

&esp;&esp;满屋子的烟气萦绕，有些呛人，崔枕安手握虚拳挡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esp;&esp;钟元仍跪在铜盆前，目光这才挪到崔枕安的背影上，缓声说道：“我竟不知该不该谢你。”

&esp;&esp;毕竟当年诛杀他满门的，是崔枕安的父亲，害他的，更是崔枕安的亲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许你也是顶了天大的难处，你注定也会背上一世的骂名。”

&esp;&esp;“骂名算得了什么。我从来不是顾念着名声活着的人。”崔枕安此刻说的轻松，但是事情远远不止告示上贴出的那般简单。

&esp;&esp;他行此招，是先斩后奏，现如今为了这件事，晖帝被气病，被硬架了上去，君王信仪也被人非议，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朝臣破口大骂崔枕安弑亲冲动，不顾大局，有人还说他不顾父子情份，更不顾圣上颜面，将当年的旧事摆于天下，将圣上气得病倒。

&esp;&esp;还有人借了此机会提了崔枕安身疾难愈，双腿往后怕是难以行走更难担大任，且别有居心，劝圣上传位于宗亲云云

&esp;&esp;那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钟元明白，远不可能似他说的这般简单。

&esp;&esp;在他背后站直身子，钟元犹豫良久才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esp;&esp;连他也不相信，崔枕安这样的心性，竟能真的孤行一人便将此案翻了。要知，那代价是送上他的母族以名声，往后若有人犯上做乱，只肖这一个借口便可行事。

&esp;&esp;毕竟前朝毁于恶名，而北境亦是成于贤声。

&esp;&esp;“为了我自己。”竹椅上的人仍嘴硬，若真是为了自己，他大可装聋作哑，不犯乱事。

&esp;&esp;一时钟元无言以对，着实不晓得该讲些什么话。他是感激的，感激崔枕安所做的一切。

&esp;&esp;“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崔枕安身子微微侧了侧，用余光看向身后钟元，“姜芙现在身在黎阳。”

&esp;&esp;??

&esp;&esp;她爱的人是许岚沣

&esp;&esp;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崔枕安语气平淡的好似在说与他全不相关的事。竟让钟元一时有些恍惚。

&esp;&esp;未等钟元接话，那人将头正回，又以背影示人，“她在那里开了一间医馆，叫沣元堂。”

&esp;&esp;这段日子以来，崔枕安与钟元近乎日日在一起，他听到钟元讲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关于姜芙的事。

&esp;&esp;说者或是无心，可听者却有意，崔枕安因而了解到，姜芙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开间医馆治病救人。

&esp;&esp;其实这件事从前在旧宅院姜芙也曾与他提及过，不过那时的崔枕安对姜芙的事儿也算不得上心，很多事情也是一听一过就罢，后来钟元提起，才又引起了他的旧忆。

&esp;&esp;崔枕安心想，若是姜芙独自在外想要活下去，只能做个游方郎中，或是开间医馆，可这两样按当朝律都需去行会报备，再由行会送文书到府衙。他只需要让人每隔一阵子去查各州府衙的医者名册便好。

&esp;&esp;许是她大意，许是还有旁的原因，她仍用了钟芙一名，甚至将那间医馆称为“沣元堂”，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esp;&esp;再提及这三个字的时候，崔枕安双眸浅浅闭上，缓了好一会儿复而睁开。

&esp;&esp;以钟元之姓，冠她之名，又以他之名开了间医馆，姜芙的生命好似再也与他崔枕安无任何牵连，一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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