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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赵旻目光骤然冷酷,眼见皇后更为愧疚,转而审视面容温雅的青年。
小崽子故意装可怜博同情,甚至故意偏过头,给皇后有伤痕的半张脸。
心眼比煤窝还多,怪不得敢跟八百个心眼子的小皇帝抢人,赵旻冷冷一笑,没立刻戳穿。
她倒想看看,此人曾被皇帝当作宰相之才,这些天能憋出什么坏水?
“阿音,今日一别往后恐怕再难相见,”王玄逸声音柔和,“我曾伴君侧,熟悉朝事,关于朝局你有何想问的,可以问我。”
他苦笑:“我如今,也就这点用处了。”
薛柔脸色一白,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表兄,倘使陛下震怒,废后并株连薛王两家,还有挽回的法子么?”
“没有。”他语气带着蛊惑意味,“但在废后诏书出宫前,还有法子。”
青年手指修长如玉,从袖口掏出柄匕首,双手呈上。
“陛下既已疑心,便如利刃悬顶,何不先下手为强,不若先示弱求生,过继宗室子弟,而后……若有国丧,大权尽握于太后之手。”
王玄逸垂眸看着匕首,心上人有夫君,想办法杀了就是。
在这种事上,他与皇帝颇有共通之处。
难道独独天子能对觊觎禁脔者痛下杀手,旁人便不能以计除之?
赵旻眉梢微挑,轻“唔”一声,眼前年轻人说的颇得她心,瞧着顺眼多了。
薛柔紧抿着唇,脑子嗡嗡作响。
她见表兄前,已知流采收到信的事,知道朱衣使会来。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没人知道谢凌钰下了什么样的命令,是否会软禁她,是否会带离显阳殿宫人,是否会牵扯宫外亲眷。
或许明日来,或许下一瞬便破门而入。
原本,薛柔以为皇帝会亲自处理此事,但比他早来的,是朱衣使。
臭名昭著,可止小儿夜啼的朝廷鹰犬。
流采含糊安慰她,无须那般畏惧朱衣使,但薛柔仍克制不住惶恐。
恐惧无意义地反复叠加,在心头摇摇欲坠,薛柔甚至一瞬间切身体悟,为何姑母爱先帝至深,仍送去一碗毒药。
鬼知道先帝密召朱衣使说了什么,那时已有人指责皇后插手朝政,他甚至可能效仿汉武帝,让姑母殉葬。
枕边人随时能要自己的命,任谁也睡不安稳。
帝后对临天下,信任薄如春冰,偏等到春冰消融,薛柔才恍然那份信任曾经存在过。
她居然当真曾视皇帝如夫君,以为这是他们的家事,合该夫妻之间关起门争论。
但陛下好似不这么想,让旁人横插一脚。
良久,皇后伸出手,纤细手指缓缓握紧匕首。
“表兄所言,我知道了。”
殿外僻静处,流采路过时陡然顿住脚步,总觉有人窥探。
她疑惑四下张望,背后一道悠悠女声。
“顾流采,你退步了。”
流采猛地转身,警惕道:“你听到什么了?”
顾又嵘绰号“听风客”,夜里需要耳朵塞东西才能睡着,哪怕站在这里,亦能听清楚内殿动静。
流采想起皇后那枚耳坠,她逐渐失去父亲的信任,朱衣台的消息许多传不进她耳朵。
她其实无法确保,信物是否已经变换。
流采忽然问:“陛下的信物,还是那枚朱砂耳坠么?”
顾又嵘颔首:“是,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拿皇后怎样。”
她手里的是天子亲笔密旨,只让她彻查。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旁人没资格越过天子,对显阳殿动手。
顾又嵘嗤笑,陛下没想下死手,皇后倒是动弑君的念头。
“顾流采,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死罪。”
“知道。”
顾又嵘轻笑一声,“这样罢,你把里面那个蛊惑皇后弑君的奸佞杀了,我以朱衣台副使的身份,在祠堂保你。”
听见“弑君”二字,流采眸色微变,五官掩于阴影中,却忽然伸手抚摸面前女人额头微不可见的疤痕。
“阿姐,我会连累你的。”
女人面上轻笑顿时凝固,十几岁时,她跪在父亲门外,磕了半个时辰的头,嚎哭着拍门,求他收回成命。
“阿翁,她年纪还那么小,根本没有单独当过差,怎能派她去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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