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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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石榴烬里寻芳迹(第1页)

林清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陆沉舟掌心的薄茧,石榴花瓣的纹路在相握的手背上投下细碎阴影。那年雨夜的记忆突然漫上来,桃夭举着半支石榴花从青瓦上跳下来,水珠顺着她鸦青的鬓角往下淌,却非要踮脚把花别在她间:"浅姐姐的眼睛像浸了水的琉璃珠子,配这朵花最好看。"

陆沉舟的拇指轻轻碾过她僵硬的指节,温热的呼吸拂过额角:"桃夭临走前留给你的香囊,不是绣着并蒂莲纹么?"他说话时袖口的沉水香混着石榴花香漫上来,林清浅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桃夭住的耳房里,那盏常亮的琉璃灯突然灭了——灯油是她亲手调的,能烧足七日。

"可她从不留字"林清浅仰头望着他眉间那颗红痣,暮色里陆沉舟的轮廓比平日柔和,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暗潮。自春末以来,桃夭总会在卯初时分消失半个时辰,直到上次在城西破庙看见她与个灰衣僧人说话,那僧人转身时露出的腕间银铃,正是五年前血洗清音庵的玄衣杀手信物。

石榴花被风卷着掠过回廊,陆沉舟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往角门走:"申时三刻,城西当铺。"他的靴跟敲在青石板上格外急促,林清浅这才现他腰间佩着从未离身的沉水剑,剑穗上系着半片枯黄的石榴花瓣——是去年中秋桃夭夹在她书卷里的。

当铺的木门在暮色中"吱呀"开启,柜台后的老朝奉看见陆沉舟时浑身一抖,慌忙从柜台下摸出个油纸包。泛黄的宣纸上是桃夭独有的瘦金体:"浅姐姐莫怕,十五年前的火不是舟哥哥放的。"墨迹在"火"字上晕开个小团,像是落过泪。

林清浅的指尖骤然收紧,十五年前清音庵的大火,是她不愿触碰的噩梦。那时她刚满十岁,桃夭比她小两岁,总跟着她在庵里的石榴树下背经卷。大火燃起的夜里,桃夭突然把她推进枯井,等她被陆沉舟救出来时,整个清音庵已化作焦土。

"还有这个。"老朝奉又掏出个锦囊,里面躺着半枚断玉,刻着半截并蒂莲纹。林清浅认得这是桃夭从不离身的玉佩,三个月前她还见桃夭对着玉佩呆,说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

陆沉舟忽然按住她凉的手,目光落在当铺后巷的阴影里:"跟着我,别出声。"沉水剑出鞘的声音惊起几只寒鸦,巷口的阴影里闪出三个蒙面人,为者腕间银铃轻响——正是那日在破庙看见的玄衣人。

刀刃相交的火星溅在青砖上,林清浅退到墙角时踩到个硬东西,低头竟是枚石榴花形状的银簪,簪尾刻着极小的"桃"字。这是三年前她送桃夭的及笄礼,那时桃夭笑着说要攒够十二支簪子,等嫁人的时候全插在间。

"浅姐姐!"

熟悉的声音混着血腥气传来,林清浅抬头看见桃夭从屋顶跃下,左臂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她间的银簪只剩半支,却仍紧紧护着怀里的木盒。陆沉舟的剑正抵住为杀手的咽喉,而桃夭眼中倒映着的,是林清浅从未见过的狠戾。

"桃夭你"林清浅想上前,却被桃夭摇头止住。少女踉跄着跪在她面前,怀里的木盒"啪嗒"落地,露出半卷焦黑的经卷。泛黄的纸页上,朱砂写着"林清浅庚戌年霜降清音庵收养",落款处盖着的朱砂印,分明是陆沉舟父亲当年的官职印鉴。

"十五年前的火,是有人要烧了这卷户籍。"桃夭的声音带着哽咽,指尖抚过经卷上的焦痕,"那天夜里我看见看见陆大人带着人进庵,他说要找一个叫林清浅的女婴,说她是"她忽然抬头望着陆沉舟,眼中泛起泪光,"说她是定北将军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林清浅只觉耳边嗡的一声,陆沉舟握剑的手骤然收紧,剑刃在杀手颈间划出细血痕。她想起陆沉舟第一次在枯井边救她时,明明是初次相见,却像早就认识般红了眼眶。这些年他总在每月初七为清音庵添香油,原来不是因为同情,而是

"浅儿,听我说。"陆沉舟转身时,向来沉稳的声音竟有些颤,"当年父亲确是奉当今圣上之命,来寻定北将军遗孤。可火不是我们放的,是清音庵的住持为了保护你"他忽然看向桃夭,"你母亲是不是是不是庵里的静慧师叔?"

桃夭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你怎么知道?"她指尖捏住那半枚断玉,"母亲临终前说,定北将军的女儿带着半枚并蒂莲玉佩,让我无论如何要护着她。可那天大火烧起来时,我看见陆大人手里拿着玉佩"

"定北将军有两枚并蒂莲玉佩,一枚给了夫人,一枚给了刚出生的女儿。"陆沉舟的声音低沉下来,"当年父亲拿到的,是将军夫人的那枚。她临终前托父亲找到你,可火势太大,等我们赶到时"他望向林清浅,喉结滚动,"浅儿,你颈间的玉佩,是不是从未离身?"

林清浅颤抖着摸向颈间,那枚半旧的玉佩还挂在丝绳上,边缘的缺口正是与桃夭那半枚吻合的形状。她忽然想起桃夭总说她的玉佩颜色比自己的深,原来不是材质不同,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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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林清浅望着陆沉舟,突然现他眼中的痛楚比当年在枯井边更甚。那年他抱着浑身是伤的她走出废墟,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原来从那时起,他就背负着父辈的使命,还有对定北将军的愧疚。

桃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衣襟上的石榴花刺绣。林清浅这才惊觉她伤得极重,刚才的几个起落已是强弩之末。陆沉舟迅点住她几处穴道止血,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银铃:"这是玄衣卫的信物,你何时"

"上个月在城西遇见个受伤的姑娘,她说认识我母亲。"桃夭靠在林清浅怀里,指尖划过她间的石榴花,"她给了我这个银铃,说拿着它能去玄衣卫的暗桩换消息。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一直在找当年从火里逃出来的人"

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数十道黑影从屋顶跃下,为者摘下面巾,竟是陆沉舟的副将周明。他看见桃夭腕间的银铃时瞳孔骤缩,手按上剑柄:"陆大人,玄衣卫有令,凡与十五年前纵火案相关人等,格杀勿论。"

陆沉舟的剑横在林清浅身前,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在夜风中翻涌。桃夭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原来周将军才是玄衣卫的人。"她摸出怀里的另一半玉佩,与林清浅的合在一起,完整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浅姐姐你看,母亲说过,只要玉佩合璧,定北将军的冤屈就能洗净。"

周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忽然挥剑斩向桃夭,却被陆沉舟反手挡住。金属相交的巨响中,林清浅看见桃夭悄悄把经卷塞进她袖中,指尖在她掌心快划过:"去城北槐树巷,找卖糖画的陈叔"话未说完,一口鲜血溅在林清浅衣襟上,染红了那朵未落的石榴花。

"桃夭!"林清浅接住她软倒的身子,现她后背插着半截弩箭,正是刚才周明偷袭时射出的。陆沉舟眼中腾起杀意,沉水剑如龙吟般划破夜空,周明的刀刚抬起,手腕已被剑气削伤。

"陆沉舟,你要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与玄衣卫作对?"周明退后半步,身后的黑影渐渐围拢。林清浅看见陆沉舟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他每次拼命时才会有的模样。可这次,他护着的不仅是她,还有他们共同的过去。

"定北将军满门忠烈,不该背负通敌的罪名。"陆沉舟的声音像淬了冰,"而她"他侧头望了林清浅一眼,眼中翻涌的情绪让她喉头紧,"是我陆沉舟要用一生护着的人,谁也不能动。"

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数十盏灯笼照亮了青石板路。当先一人披着墨绿披风,正是陆沉舟的父亲,现任吏部尚书陆明修。他看见林清浅怀里的桃夭时,眼中闪过痛色:"沉舟,带她们回家。剩下的事,为父来担。"

周明的脸色瞬间惨白,扑通跪下:"大人,卑职也是奉命"话未说完,已被陆明修身边的暗卫制住。老人走到林清浅面前,颤抖着伸出手,又在看见她颈间玉佩时猛地收回:"当年在火场,我抱着你母亲的尸身誓,定要护你周全。可这些年"他望向陆沉舟,"沉舟这孩子,从小就把你当亲妹妹护着,后来竟护出了护出了满心的欢喜。"

林清浅只觉脑子懵,怀里的桃夭气息越来越弱,她低头看见少女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却仍扯出个笑容:"浅姐姐别哭,桃夭只是只是去陪母亲了。你看,石榴花又开了呢"她指尖无力地指向墙头,那簇火红的石榴花在月光下开得正好,像极了当年那个雨夜,她别在林清浅间的那朵。

陆沉舟忽然蹲下身,轻轻合上桃夭的眼睛。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少女冰冷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怕惊醒好梦:"桃夭乖,明日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石榴糖糕。"可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林清浅看见他喉结滚动,却硬是没让一滴泪落下来。

子时的钟声响过三遍,林清浅坐在桃夭的床前,看着陆沉舟小心地为少女梳理鬓。桃夭腕间的银铃已被取下,露出道旧疤——那是三年前为她挡刺客留下的。梳妆台上摆着十二支银簪,每支都刻着不同的花,却独缺最后一支石榴簪。

"她说等攒够十二支簪子就嫁人。"林清浅摸着那支未完成的银簪,忽然想起桃夭总说要嫁给城南的书呆子,说那人会给她写满篇的石榴诗。可现在,少女的间永远别着那支断簪,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陆沉舟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里面是半片烤焦的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半朵石榴花。林清浅认出这是桃夭母亲的遗物,那年大火后桃夭在废墟里扒了三天,才找到这半片帕子。

"明修伯说,桃夭的母亲是定北将军的副将之女。"陆沉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里格外清晰,"当年将军府被抄时,她带着桃夭躲进清音庵,原想等风头过了再寻你。可玄衣卫的人还是找来了"他握住林清浅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渐渐回神,"浅儿,桃夭用命换来了经卷,我们不能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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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石榴花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林清浅望着桃夭床头的琉璃灯,忽然想起她曾说过:"人死了会变成星星,这样就能永远看着想护着的人。"此刻天边正有颗流星划过,她忽然握紧陆沉舟的手:"我们去槐树巷,桃夭说的陈叔,应该知道更多。"

陆沉舟点头,指尖划过她手背的伤痕——那是刚才护着桃夭时被剑气划伤的。他忽然低头,在她受伤的指尖轻轻一吻:"以后我若再让你受伤,就罚我每天给你簪花。"语气像极了当年在枯井边,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伞,再大的雨也淋不着你"。

槐树巷的糖画摊子前,陈叔看见林清浅颈间的玉佩时老泪纵横。他从灶台底下掏出个铁盒,里面是定北将军当年的兵符,还有一卷密密麻麻的手书,记载着当年边疆冤案的真相。火光映着糖画的金箔,恍惚间林清浅又看见桃夭举着糖人跑过来,说:"浅姐姐你看,这是会飞的石榴花!"

更漏声中,陆沉舟展开手书,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吾女清浅,若见此书,当知父虽死,心未寒。待石榴花开时,便是沉冤得雪日。"落款处的日期,正是每年石榴花最盛的五月初五。

林清浅摸着兵符上的并蒂莲纹,忽然想起桃夭临终前说的"石榴花又开了"。原来从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开始,所有的巧合都是伏笔,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让真相在花开时绽放。而桃夭,这个像石榴花般热烈的姑娘,终究用她的一生,护着了想护的人。

东方既白时,陆沉舟抱着桃夭的尸身往将军府走,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襟。林清浅跟在身后,看着他背影比平日单薄,却仍挺得笔直。路过石榴树时,一片花瓣落在桃夭间,像她当年偷偷别上的那朵,又像她化作的星星,永远照亮着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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