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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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镜像（第1页）

冰晶方舟撕裂维度壁垒的刹那，并非进入预期的时空乱流，而是撞入了一片粘稠、凝滞的“镜面”。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无尽的、扭曲的倒影在眼前飞旋转、拉伸、破碎又重组。阴离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在被反复折叠、镜像，灵魂深处那点属于聂小倩的冰蓝萤火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这诡异的对称性撕碎。

“哼，镜像夹层？”沐心凰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他手中冰棱长剑嗡鸣，斩开前方的凝滞，“倒是省了力气，直接偏离了目标坐标，落入一个……似是而非的倒影世界。”

方舟猛地一震，仿佛撞破了无形的玻璃。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蔚蓝。

无边无际的蔚蓝，占据了视野的九成以上。海天在远方熔成一道朦胧的银线，咸涩的风裹挟着熟悉的潮声扑面而来。阳光穿透清澈的海水，在下方投下摇曳的光斑，延伸至目力难及的幽暗。

阴离站在方舟前端，沐心凰的法则之力构筑的冰晶船体正在缓慢消融，如同投入水中的寒玉。海风吹拂着他破碎又重组过的衣袍，带来一阵恍惚。这景象……太像了。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踏出洛雅的帆船，眺望那个被大海主宰、古神低语的混乱世界。

“呵……”一声极轻的自嘲从他喉间逸出，带着万劫磨砺后的冰寒。左手下意识抚过胸口——那里，聂小倩留下的冰蓝萤火微微温热，提醒着他一切并非虚幻。右肩的旧伤似乎在隐隐作痛，那是被法则撕裂又强行缝合的印记。沐心凰的身影已悄然隐去，只留下一缕冰冷的神念缠绕在他意识深处：“此界为号世界镜像，古神腐蚀痕迹……微弱如尘。深渊魔种有零星渗入，乃镜面时空裂隙所致。自行探索，勿忘最终目的。”随即，那缕神念也沉寂下去，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

方舟彻底消散，阴离悬停在海面上空，脚下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蓝。就在他准备离开这片海域时，一阵微弱的呼救声顺着海风飘来。

循声望去，一艘精巧的单桅帆船残骸正在下沉，碎片漂浮。一个身影紧紧抱着一块漂浮的木板，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探险装束沾满了海水和油污，显得狼狈不堪。

阴离落在她附近的一块较大残骸上，海水自动在他脚下凝结出薄冰。他冷眼看着这个落水的女人。

“救……救命！先生！求您救救我！”女人看到了阴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湛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恳求，“海盗……那些该死的海贼袭击了我的船！他们抢走了我的研究资料，还……还想杀了我！”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手指因为用力抓着木板而指节白。

阴离没有立刻动作。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这个女人。考古学家？又一个考古学家？妮可·罗兰德……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却唤不起任何镜像的对应感，只有一丝冰冷的讽刺。洛雅的影子在她身上重叠又分开。她看起来更年轻，眼神里的恐惧似乎更真实，但那份“考古”的职业，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考古学家？”阴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深海般的寒意，“研究什么？”

“古代遗迹！特别是沉没在光明之海深处的神庙！传说那里藏着光明神早期的启示……”妮可急切地说着，随即意识到失言般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先生，求您先拉我上去好吗？海水太冷了……”

阴离指尖微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妮可和她抱着的木板，将她稳稳地带到阴离所在的残骸上。海水自动退开，干燥的区域扩大。

“光明神？”阴离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目光投向海天相接处。这个世界的气息确实不同。空气中弥漫的咸腥味下，似乎流动着一种更柔和、更稳定的“秩序”感，虽然同样微弱，但与他经历过的那个被古神低语和法则冲突撕裂的世界截然不同。大海依旧浩瀚，却少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源自深渊的躁动。掌心那点冰蓝萤火也异常平静。

妮可打了个寒颤，裹紧了湿透的衣服，看着阴离冰冷而强大的姿态，眼中充满了敬畏和后怕：“您……您是教会的圣骑士大人吗？还是巡海法师？感谢光明神，让我遇见了您！”她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一个符号——一个由光芒线条构成的、抽象的太阳徽记。

“教会？光明教国？”阴离捕捉到了关键词。

“您不知道光明教国？”妮可有些惊讶，随即想到对方可能是隐修的高人或者来自遥远海域，“光明教国是光明神在人间的圣所，位于世界中心的光明之海！至高教皇陛下统领着教廷和强大的光明海军，他们是海洋的守护者，秩序的化身！我们罗兰德港就是直属教国的贸易港之一……”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言语间充满了对教国和光明神的虔诚。

“那海盗呢？”阴离打断她，声音依旧冷硬。

妮可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深刻的厌恶和恐惧：“那些海上的渣滓！他们是混沌的爪牙，秩序的破坏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光明海军一直在追剿他们，但他们像海里的老鼠一样狡猾、肮脏、杀不绝！”她握紧了拳头，“袭击我的就是‘血鲨’芬利的人！一群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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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教国……海军……海贼……秩序与混沌的对立？阴离心中冷笑。多么“美好”的镜像。在他经历的那个世界，自诩秩序的世界联盟才是最大的毒瘤，而被污名为“海盗”的自由之子，至少还保留着反抗的血性。这里，似乎一切都倒转了。但“考古学家”对“古代遗迹”的痴迷，以及那零星渗入的“深渊魔种”，如同镜面下的裂痕，预示着平静表象下的暗流。

“你需要去哪里？”阴离不再追问，直接问道。

“罗兰德港！我的家在那里，我的研究备份也在……”妮可眼中燃起希望，“先生，您能护送我回去吗？我会付给您报酬！我的家族……”她忽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去解一直死死绑在腰间的防水背包。背包看起来鼓鼓囊囊，保护得很好。

她小心地打开背包，里面是一些密封的文件袋、几个小巧的仪器，以及……一个被多层油布和软木包裹的、拳头大小的物体。在打开包裹时，一丝极其微弱、但阴离绝不会认错的、带着腐肉与核桃气息的甜腻味道飘散出来。

妮可的动作僵住了，她飞快地将那东西重新裹好，塞回背包深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解释道：“这……这是我在一处偏远礁石滩现的……奇特矿物样本，准备带回去研究……”她不敢看阴离的眼睛。

阴离的瞳孔微微收缩。深渊魔种！一颗眼球松果状的深渊魔种！尽管气息极其微弱，远不如洛雅从古墓中得到的那颗强大，但那扭曲的本质如出一辙！它们果然穿过镜面裂隙，如同种子般落入了这个相对“纯净”的世界。

妮可……考古学家……研究古神遗迹……随身携带深渊魔种……自称被海盗袭击……

阴离看着她苍白脸上竭力掩饰的慌乱，看着她背包里那危险的种子，再结合她对光明教国的狂热描述……这个镜像世界的水，恐怕比他预想的要深得多，也浑浊得多。光明之下，必有阴影。而阴影中滋长的，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罗兰德港。”阴离面无表情地确认了方向，脚下凝结的寒冰迅扩大、塑形，化作一艘仅容两人的、线条流畅锋利的冰晶小艇。他没有理会妮可关于报酬的许诺，只是冷冷道：“坐稳，指路。”

冰晶小艇破开海浪，朝着妮可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阴离站在船头，海风吹动他破碎的衣角，目光深邃地望向那无垠的蔚蓝。掌心的冰蓝萤火依旧温热，提醒着他此行的最终目的。但眼前这个镜像世界的谜团、那个散着不祥气息的深渊魔种、以及这个身份成谜的考古学家妮可……都将是他在这片“光明之海”上，无法回避的风暴前奏。

海贼、教会、魔种……新的棋局已在镜像中展开。而阴离，这个从炼狱中归来的棋子，将以何种姿态落子？

冰晶小艇切开墨蓝色的海面，留下两道短暂的白痕。妮可·罗兰德坐在船尾，湿透的金被海风吹干了一些，打着卷贴在脸颊旁。她偷偷打量着船头那个沉默的男人。

阴离的背影如同礁石般冷硬，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深邃得如同无光的海底，没有一丝波澜。妮可甚至觉得，比起那些凶神恶煞的海盗，眼前这个救了自己的人，身上散出的气息更让她心悸——那是一种被冰封的、仿佛埋葬了无数风暴的……死寂。只有他偶尔微微活动的手指，或者在海浪颠簸时下盘纹丝不动的稳定，才显示出其下蕴含的可怕力量。

“先生，”妮可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显得细弱，“还没请教您的尊名？”

“……阴离。”声音平淡无波，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吝于出现。

“阴离先生……”妮可在舌尖默念了一下这个带着异域冷硬感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巡海法师吗？还是来自某个隐世的骑士团？我从没见过像您这样操控寒冰的力量，如此……纯粹。”她想起那艘瞬间凝结又消融的小艇，那种力量绝非寻常水系魔法师可比拟。

阴离没有回答。巡海法师？骑士团？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毫无兴趣。他的冰系力量源自灵魂深处的人格沐心凰，与这个世界的所谓的魔法与“秩序”格格不入。

妮可识趣地闭上了嘴，抱紧了怀里的防水背包。她能感觉到里面那颗“奇特矿物样本”散出的微弱而令人不安的气息，手指下意识地摩挲挲着背包粗糙的表面。希望父亲的研究能解释清楚它是什么……

航行了小半天，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陆地的轮廓。并非连绵的海岸线，而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海港城市。洁白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港口内，桅杆林立，船只穿梭，一派繁华景象。城市中心最高的山丘上，一座宏伟的、带有巨大金色太阳徽记的白色尖顶教堂傲然矗立，俯瞰着整个港湾。教堂顶端镶嵌的巨大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辉，如同神只只只只投下的目光。

“罗兰德港！”妮可的声音充满了回家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感谢光明神的指引！我们快到了！”

随着小艇靠近港口外围，一艘悬挂着蓝底金阳旗帜、线条刚硬的三桅战舰劈波斩浪，主动迎了上来。船像是一个持剑指向海洋的光明天使，船身侧舷炮口森然。旗帜上除了太阳徽记，还有交叉的船锚与权杖——光明教国海军的标志。

战舰甲板上，一队身着银白镶金边铠甲、披着深蓝披风的士兵肃然列队，为的军官眼神锐利如鹰。他们显然注意到了这艘造型奇特、无帆无桨却能高行驶的冰晶小船。

“前方的船只！立刻停船接受检查！”洪亮的命令通过魔法扩音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报上身份，说明来意！罗兰德港受光明教会庇护，所有进出船只需登记备案！”

战舰的炮口虽然没有指向他们，但那种训练有素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妮可脸色一白，紧张地抓住了船舷。她不怕检查，但怕背包里的东西被现！

阴离眼神微冷。又是这种“秩序”的枷锁。在他原本的世界，世界联盟的舰队也曾这样趾高气扬。他指尖微动，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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