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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整个身子都微不可察地抖。这些年,她走了那么多地方,说不清是上心还是怎样。但当哪句“你想吃的黑芝麻馅儿汤圆”好像一下子敲击着她。你其实还惦记。
可惦记又有什么用呢,罗弋阳说的没错。连她都抛弃她了啊,似乎所有人都要明里暗里告诉她你陈裳有多不好。这些年,她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忙中从来没有忘记去试试找一找她,能有机会当面问一句,当初守在门口的那几天,为什么不来接她!就算不回家,为什么又不带她一起走!
“这辈子就不会有人从始至终都选你!”
昨晚的话回旋镖似的飞击回来。
她站在原地,感觉头疼的厉害,像濒临呼吸的鱼,一下子呼不上气。
脏破的过去被人窥见的羞耻与恼怒袭上来,如海浪般袭卷向她。
这一下,李隅完全愣住了,突然被吓到,他赶紧上前想扶住,却被陈裳用手直接推开。
啪地一声,门直接被关住。
……
派出所。
胡警官招呼人给对面倒了杯水。
他觉得奇怪。
这位女士他见过,早在几年前她就独自一个人过来,那时候她还是学生,说要找个人。如果不重要,她就不会来找他们,可每次谈话全程她对要找的这人态度又凉薄的同陌生一般。
还有她给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少,一个人名,一张速写画,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或许那张画还面临着与真实人不怎么匹配的信息点。这完全等同于大海捞针,或者说是一个玩笑。
胡警官调出网址给她看备案的失踪人口信息中所提供的各类图片,身份证明。翻了翻手边上的一大沓资料,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
无非暗示像给出详细信息的,虽然警方在协力但至今有下落的都少,你就凭着两样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东西再次找过来,这不是故意为难吗。并且警方无论无何都会全力帮助。
“陈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覃泓英或许十几年前就改名字了,”陈警官看她一眼,还是说,“或者早十几年前这个人就已经不在了……”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这几天天气预报提醒冷空气来袭,这一周往后将会越来越冷。
陈裳从警局出来,裹紧衣服,淋着雨上了车。
chapter8
正式到赵家那年,陈裳六岁。
她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她站到大街上,浑身脏兮兮,穿着小摊打折出售的衣服。那是覃泓英唯一会逛的铺子,那件衣服也是唯一她没有讨价还价买下的。
那年冬天,寒风刺骨,往后陈裳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冬天,太冷,冷到骨头都是凉的。有人说她是遇到天大的福,才碰上赵家老夫人,从此衣不愁饭不忧。这一点从来都没错,她也从不否认。
陈裳前六岁一直是被覃泓英拉扯大,她没有父亲,从来就没有过,她恨老陈,也更恨覃泓英,恨她软弱,恨她相信她的狗屁爱情。
没有小孩子不怕大人,陈裳也怕老陈,她也不是没试图讨好过他。他们一家挤在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出租屋里头,覃泓英在一家超市干杂活,有货来了搬货,地板脏了打扫卫生,有人请假了,收银她就抵上。那么大的箱子,她一个女人能一次抱俩,第二天起来胳膊软塌塌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但还是要牵着她,大早上去学前班上学。
住的地方教育资源落后,有幼儿园也是后两年的事,或者目前与这个地方无关。所以陈裳从小就念书早,学前班只用上一年就可以接着念一年级,这样也好,还能省一大笔钱。
刚到学校第一天,她哭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可怜巴巴地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跑出去抱覃泓英腿,老师急着也跟着跑出来。
“妈妈你别走!你别走!我不要上学!!呜呜呜呜——”陈裳眼泪止不住地流,一声比一声嚎得大。老师拉她进去,覃泓英也推,可陈裳就是抱着不撒手。
教室里小朋友趴在窗口往外看。
覃泓英忍了又忍,看了眼地上,当即就是捡起小树条一下抽在陈裳的耳朵上。陈裳吓傻了,手捂着耳朵,鲜红的血从手里直往下流,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一朵朵紧紧挨在一起的红色小花。
覃泓英许是被自己的行为吓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丢开,蹲下颤颤巍巍拿卫生纸给她包着耳朵,说:“阿裳啊……好好听老师的话。”
她把她交给老师,要着急忙慌赶去超市,去晚了今天的活就少了。
那天,陈裳坐在四十多个人的教室里,哭着跟唱台上老师教的第一首歌。
“小燕子小燕子,穿花衣穿花衣——”
……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究竟是哪里的春天,哪会没有痛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年她总是痛的。
上完一天课的陈裳没有等到覃泓英来接,超市临时来了货。她第一天上学,是母亲送来,父亲接走的。
“裳裳,我先走了哦,我妈妈来接我啦。”
她坐在教室里盯着门口,说:“你们先走,我妈妈一会儿就来了。”
今天小朋友都做了自我介绍,现在这个点,也有孩子还没等到家长来接。
“我妈妈超级厉害!每次回家她都会给我变出好多好多好吃的。”小棠骄傲说,“我最喜欢吃的是小蛋糕。”
“你们知道草莓味的蛋糕吗上面还有好多好多草莓,我最最喜欢那个口味啦,超级好吃!”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讲自己爸爸妈妈给自己买什么好吃的,买什么新玩具,可陈裳一点都不想听,小蛋糕一点都不好吃,永远永远没有妈妈做的黑芝麻馅儿汤圆好吃,永远永远都没有。好吧,她还没吃过草莓小蛋糕呢。陈裳捂着耳朵,忽然眼前一亮,兴奋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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