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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赊雨认为自己的愿望非常卑微。不管肖云峰和傅苔岑之前有多少不愉快,他只要跟他见上一面,乖乖挨一顿骂,让人爽了之后,把这个事往前推动一点点,明天的例会汇报时就已经足够风光了。
也就是在一个小时以前,他再次拨通傅苔岑的电话,并且硬着头皮非常冒昧地提出了要去他家拜访的请求。
当时傅苔岑刚踏进酒吧,今天几个作者和编辑请他出来玩,他倒也不是什么人的面子都给的,单纯是新书刚刚写完,也想出来透透气,就答应了。结果一落座就接到工作电话,还是绘风。
“傅老师,不管之前肖经理怎么跟您谈的,麻烦您再给我一个当面谈的机会。”
话说得还算诚恳。但傅苔岑今天并不想聊工作,正想找个由头拒绝,比如头疼要休息之类的,刚起了个头,电话那边又急急开口。
“我知道现在时间很晚了,我可以去您家,您看方不方便?”
听到对方想来自己家里,傅苔岑开始觉得有点好玩,他一方面好奇这个小子对自己做了这么多功课,知不知道自己的取向,另一方面也为这种有点不顾人与人之间相处边界,甚至可以算是激进式的话术,感到新鲜。
毕竟之前送礼的有之,请客的有之,电话打来往往客气、客套,像这种一面未见,就要冒昧来家里的,不多。
有点意思。傅苔岑想。反正酒局也无聊,正好无事可做。
冰球在威士忌杯中转了两圈,他给夏赊雨报了大堡酒吧的位置。
他想过这位夏经理很年轻,听声音就听得出来,但没想过这么年轻,还清秀,衬衣袖子规规整整卷在肘上,衣领熨得笔挺,整齐又干练。人也挺懂规矩的,进来前知道发微信、敲门,站在面前身量笔直,不卑不亢的,也不显得谄媚。在这个年纪挺难得。
等人坐下,傅苔岑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水气,一路进来,倒也没被烟酒味毁了,还是清冽的木质香。
他倚在沙发里,等人先开口。
夏赊雨静了两秒:“傅老师,很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
喝酒泡吧到底不算什么正经消遣,他倒还知道替他包装一下。
傅苔岑有点想笑,也确实没忍住,笑得眼底盈起一小段卧蚕,白色的缎面衬衣很适合他,整个人显得松弛又游刃有余。
夏赊雨做版权三年了,见识过不少人,有故意刁难的甲方,也有人精似的乙方,他擅长察言观色,在其中也算是如鱼得水,应对自如,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被傅苔岑看得浑身不自在,也觉得这人有些猜不透。
略略清嗓过后,他谨慎开口:“我们绘风的品质您也清楚,实力相当的出版社也有,但是畅销兼顾文学性的不多,绘风还请您多多考虑。”
“初次见面,来得急,我给您带了张书卡,线下书店都是可以用的,也可以用来喝咖啡。”
绘风作为近几年的新锐出版品牌,也很致力于构建文学生态,在不少购物中心都布局了线下书店,也开辟了咖啡空间,承接一些新书签售会、读书会。
傅苔岑把喝空的酒杯放下,目光落在递卡过来的手指上,挺白的,一节节延展出细长。
他有点微醺,更懒得伸手,只半开玩笑地回答:“夏经理,春宵苦短,我觉得你还是尽快讲正事比较好,不然等我点的酒来了,我可能就要下逐客令了。”
这话说得有点文人的风流气,倘若遇到非常古板的人大概是要生气的,可恰巧夏赊雨也是个直来直往的,开门见山反而合脾气。
他收回在空中晾着的手,掠一眼在沙发那头喝酒聊天实则留了个耳朵在这里的周吝强,压低三分音量:“您新书的稿子我看过,我很认可它的文学性和话题性,不管之前肖经理跟您谈几个点,我都给您再加一个……”
许是周围过分嘈杂,傅苔岑听不真切,俯首倾耳至他唇边。
嗅得出这人身上的三分酒气,还瞥见他剪得很利落的鬓角,搞得像情人间的私语,夏赊雨晃了晃神,手心莫名有些出汗,等再找回声音,他继续说道:“首印七万册。如果加印,再往上加。”
话音落后,夏赊雨心中有些忐忑,这价格说低不低,但说高也不算顶天,毕竟他总是要压价的,也明知傅苔岑没这么好说话。
大概过了几秒,他看到傅苔岑向后拉开距离,靠进沙发背里,笑意更明显些,并没有多少轻视的意思,但就是很容易让你清楚,刚刚开的条件并没有入他的眼。
“夏经理。”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不知道你们肖经理为什么吃了我的闭门羹。”
夏赊雨确实不知道。肖云峰死活不愿意说。
“也许做得有让您不满意的地方。”夏赊雨诚恳回答,“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替他向您道歉。”
傅苔岑指尖点着杯壁,漫不经心地笑了:“他是他,你是你,你觉得你能代替他吗?我不接受这种道歉。”
他给夏赊雨倒了一杯酒,抵着杯底推至面前:“所以这事不是钱的事,喝完这杯,回去吧,小朋友。”
听到这样略带轻视的称呼,夏赊雨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很快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没打算离开。
“生意场外有很多解决问题的方式,但生意场内,总是可以靠钱解决的,无非是够不够令人满意。”夏赊雨湿润的嘴唇开开合合,目光沉稳地和他对视,“我是个俗人,傅老师,我觉得还有的谈。”
这番话倒有意思,傅苔岑挑眉,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有的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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