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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铭与庄慕青对视了一眼,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可凤栩这样失态,宫铭不敢放松,立刻俯身道:“臣领旨!”
凤栩狠狠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自己想要回去将长醉欢吞下的冲动,艰难地抬起脚往外走,“先出去。”
庄慕青跟在他身边,凤栩连上马车时都险些跌下来,庄慕青搀扶着他坐回马车,凤栩已经是满身的冷汗,靠在马车上闭着眼,长睫不住地轻颤。
长醉欢带来的欢愉与痛苦此刻在他身上交织,在看见长醉欢的那一刻,这么多日子的隐忍都在刹那崩塌,只差一点——就那么一点,他险些要不顾一切地将那东西塞进嘴里。
那是逃不掉的诅咒。
凤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长醉欢,他甚至连赵淮生都不曾说过,凡是看见与长醉欢相似之物,都能引动长醉欢遗留下的、死死刻在心底的渴望。
连发作时蚀骨的痛意都隐隐地开始翻涌,凤栩初时还能忍一忍,可很快他便忍受不住地在马车上蜷成一团,整个人都在颤抖,喘息粗重又凌乱。
遇事沉稳的庄慕青罕见地慌了神,却听得凤栩低哑艰难地说道:“送我,回宫。”
刚刚发作没两日的凤栩本以为还能忍过去,可直到此刻才觉得大事不妙,他更不能忍受在这里——在外面,不知多少人都能看见听见的情况下露出那种不堪的模样,无能怯懦又狼狈的自己,只要想到凤栩便已经难以忍受。
回宫。
回到殷无峥身边去。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
不甘
庄慕青看着痛苦蜷缩在马车角落里的凤栩,心都悬了起来。
“殿下,快到宫门了。”庄慕青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您怎么了,下官派人去宣太医?”
“不。”凤栩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嘶哑一声,他颤抖着伸出手,手里攥着那块清透的紫玉腰牌,“回…净、麟宫。”
猩红的血珠子从他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在衣衫上晕开犹如绽放红梅般地血渍。
庄慕青一时间忘了伸手去接。
凤栩一直在用手紧扣着马车,直到指甲断裂,指尖血肉模糊,庄慕青却连前因后果都搞不清楚,定然是地下赌坊的问题,可进去了那么多人,偏偏只有凤栩变成这副模样,他好似也心里有底,连太医都不愿见,非要即刻回宫。
但此刻不是深究这些事的时候。
庄慕青将沾着温热鲜血的腰牌接过,目光复杂地低声说:“下官明白。”
殷无峥给凤栩的腰牌只此一个,见之如见君王,值守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放任这辆马车疾驶入宫门,庄慕青早在路上时便吩咐人快马入宫回禀陛下,马车还在半路上,便遇上了天子御辇。
庄慕青下了马车便行礼:“陛下……”
脸色冷峻的帝王却看都没看他,径自大步上前,猛地拉开了马车的门。
正蜷缩在马车里浑身颤抖的凤栩抬眸,在瞧见殷无峥的那一刻终于放下了心,他艰难地、缓缓地对那逆光的身影伸出了染血的手,如同在深渊中渴求一线生机。
“殷…无峥。”他颤抖地唤了一声。
“我来了。”殷无峥进了马车,将车门关上的同时将凤栩捞进怀里,“别怕,阿栩,我来了。”
凤栩始终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打湿了殷无峥胸前的衣襟,可他却又费力地扬起一抹笑,声音抖得不像话:“我…我看、见,长醉欢,殷无峥…我、没吃。”
像是在邀功。
这小傻子。
殷无峥低头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心,轻声说:“好,我们小凤凰做得好。”
外头的周福对庄慕青笑了笑,俯身道:“庄大人受惊了。”
庄慕青也是第一次见陛下这样紧张一个人,他方才从御辇上下来时,神色难看得比在战场上还要狠厉,不由得开口道:“靖王殿下……”
“此事不怪庄大人。”周福已经坐在驾车的位置上,对庄慕青笑说,“有劳庄大人送小主子回来,剩下的事便不必庄大人忧心,地下赌坊一事还需大人多多费心,该查的都查清楚,该缉拿的,也统统下狱。”
庄慕青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
周福是皇帝身边的人,他说的话,等同于陛下的意思。
尽管不知靖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庄慕青知道,这件事彻底激怒了殷无峥。
早在庄慕青派的人到宫中之前,安插在凤栩身边的暗卫便先一步将消息传回了宫里,凤栩刚发作没两日,殷无峥才放心他夜里出去,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便能引动长醉欢发作。
这次发作来得突兀,凤栩又身在外,吓得魂不守舍,连手指的疼都感觉不到,血淋淋的十指死死攥着殷无峥的衣裳。
只有服用过长醉欢的人才能知道,哪怕是虚假也是难以拒绝的无上欢悦,戒断的过程就已经让凤栩痛不欲生,而之后每一次瞧见与长醉欢相似的东西,都能让他想到长醉欢带来的欢愉,继而变成从心底生出的、真切的渴望。
长醉欢发作时间的推迟让凤栩生出了希望,而今不过因为瞧了一眼便成这副模样,又重新将艰难往上爬的凤栩推入了深不见光的暗渊。
之前的、现在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殷无峥抱着凤栩回了净麟宫,凤栩一直颤抖着缩在他怀里,分明绝望又痛苦,却死死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连殷无峥都已看不清彼此的前路,凤栩好似真的已经逃离不了长醉欢为他定下的宿命,曾经年少得势,却当真要不得善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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