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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老和尚将萧沐引到茶室,坐下之后,不紧不慢地开始制茶。
萧沐跪坐在茶席面前的蒲团上,看着老和尚点炉子,烧水,筛选研粉,温碗,调膏,一系列动作慢条斯理。
萧沐等了许久,终于不耐地眉心一拧,“我不是来喝茶的。”
国师提起茶筅在茶碗中快速击拂茶汤,垂着眼自顾自地继续制茶:“这点茶啊,最是需要平心静气,才能做出好茶。”
萧沐看一眼被击出绿沫的茶碗,耳边传来茶筅发出的唰唰声,他不愿与这人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不论是谁,若想对阿离图谋不轨,我都不会放过他。”
国师闻言无奈一笑,叹了一声,“这口锅老衲可背不起。”
他放下茶筅,对萧沐道:“好吧,我说。这道禁制,是陛下向我要去给你的。”
萧沐一怔。
却在此时,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沐寻声望去,见殷离正喘着气站在门边,像是一路赶过来的。
殷离看着二人在茶席面对而坐,没等喘匀了气便急急上前,冲国师道:“你都说了?”
国师一笑,将点好的茶推到二人面前,“还没来得及,这不陛下就来了吗。”
萧沐眉梢一扬,他总有种感觉,国师方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殷离来。
见萧沐疑惑地望过来,殷离心知不能再瞒了,于是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道:“是我,这东西是我向国师讨来,试图……”
他顿了顿,拉过萧沐的手放在掌心摩挲,“试图封锁你的记忆。”
他说时小心翼翼抬眼看萧沐的反应,见对方有些愣怔,他又丧气道:“对不起,小呆子,是我自作主张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保证没有下次。”
“这是你自己的记忆,本该你来决定。”殷离有些沉重,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决定要想起来,你要记得,不论你想起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一直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说这些话时垂着眼几乎不敢抬头,生怕听见萧沐做出那个他不愿意听见的决定。
良久,就在殷离的心渐渐落入谷底时,他忽然听见萧沐轻声:“原来如此。”
“你是担心这个。”
殷离一怔,忽地抬头看去,却见萧沐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我早就想起来了。”
国师饮茶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亦笑了笑,“是啊,世子境界高,自然不为俗世所扰。”他说时看向殷离,“倒是陛下多虑了。”
殷离愣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所以之前你做梦,跟我说醒来就忘了,是骗我的?”
萧沐点点头,“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虽然对方这么说了,但殷离依然放不下心,脸上犹带着忧虑之色,握着萧沐手指的掌心都攥紧了,“那你……”
萧沐轻笑了笑,“阿离,你不记得我跟你说记,我上辈子是个修士。”
“我在修真界,活了一千多岁。”
殷离闻言一呆,连国师都呛咳了两声,暗道这可真是个老神仙。
“所以这一世短短二十载,于我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如果修行人执着于往事,是无法证得大道的。”
“人世间受苦受难之人何其多,我的一世苦难于芸芸众生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萧沐用安抚的语气道:“阿离,我早就放下了,你也不必忧心。”
殷离看着面前人眼神清澈,神情说不出的平和,他眼眶倏然一红,鼻尖亦忽地发热发酸。
到头来放不下的只是他自己而已,他将人搂进怀里,抵在萧沐耳边哑声:“好。”殷离说时,双臂不自觉地收紧,似乎要将萧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国师见二人情状,碾着须尾扬唇一笑,“看来是个误会。”
萧沐拍拍殷离的后肩以做安抚,听见这一声扭头去看国师,道:“看来国师也知晓内情。”
此话一出,国师与殷离同时都顿了一下。
便见萧沐推开殷离,对国师道:“既然国师知道我与阿离是重生者,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要么国师也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要么便是国师清楚这个时光回溯后的世界是怎么来的?”
国师面容一僵,干笑一声,忙将茶盏递到嘴边抿了一口,垂眼道:“我也算是……重生……的吧。”
萧沐认真道:“我看国师能做出金牌这样的禁制法器,应该是有些非凡的能耐。我修行的法门并无重生之术,说不定佛门会有法子?”他转过身来,面对老和尚正色道:“我想与国师探讨一下。”
老和尚饮茶的嘴角一抽,斜眼瞥向殷离,见对方正抱臂看着自己,锐利的眸光里满是警告:不准说。
国师敢打赌,自己要是说了实话,一定立马就会被这位陛下撤了国师一职,连带报国寺上上下下几百号僧人的生计都受牵连。
这么想着,他试图含混过去,抬眼又看见萧沐正淡然坐在对面,周身释放着一道不容忽视的威压,肃然地看着他。
国师打了个激灵,这位更是不好惹,一言不合可能会一剑把寺庙都给掀了。
老和尚心里暗暗叫苦,前有狼后有虎,他将目光投向殷离试图求救,却见对方移开了视线。
国师额角一抽,死道友不死贫道是吧?真是“好友”啊!那就别怪他了。于是他放下茶盏,模棱两可地道:“倒是听说有个法子。”
听见这句,殷离的面色一沉,试图开口警告,便听见萧沐追问:“什么法子?”
国师看着殷离拧紧的眉心与阴沉的脸色,心里不由有些惴惴,这怕是真生气了。依照这位陛下的杀伐果断,他若是和盘托出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欲哭无泪,不得不斟酌了好一会才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也简单,所谓心诚则灵,当一个人的诚心感动上天,自然什么都能应验。”
萧沐闻言疑惑蹙眉,这算什么答案?简直跟香客求签时,解签师父的说辞一模一样。
殷离的眉心却是一松,忽而拉过萧沐试图带他离开:“他就是个半桶水,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说不定就是上天跟咱们开了个玩笑,小呆子,咱们走吧。”
国师嘿嘿一笑,“陛下说得是,老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出家人罢了。”说时便站起身来,领着二人走到门外,躬身道:“老衲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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