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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及焦灼地环顾四周,一时并未瞧见柳时清的身影,他心头又无端生起一股希冀。
这时,十几步开外传来柳时清的几声咳嗽。
他忙循声找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老头……”
柳时清垂坐在一棵树下,他胸前是大片血迹,血流不尽似的,顺着雨水汩汩往下流,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柳时清听见声音,费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前方的人影:“……苏二?”
“是我。”苏及扔了伞,他跪在地上,抖着手去捂他的伤口,连声音也颤得厉害,“老头,你忍一忍,我带你去医馆……”
血仍并未止住,苏及的一双手染成了暗红。
耳边似乎又听见了那些来自大火和山洞中的哀嚎,幽灵般撕扯着、吞噬着一切……
苏及将嘴唇咬出了裂口,费力抛去那些纷乱的思绪,抖着手去解腰带,要缠在柳时清的胸口上。
“老头,你怎么样?”
柳时清半睁开眼皮,瞧见苏及难得这般见了鬼的神情,竟还有心思嘲笑:“明年清明,你可……别用这副表情来见我……太难看。”
雨水渐进苏及的眼中,他用力眨了眨,将雨水挤出眼眶:“你少说废话,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说着,他要将柳时清放到肩背上。
可他本就是个体弱的,又一路赶路,早没了多少力气,两人险些跌到地上。
苏及手指抓着地上的泥泞,头一次怨恨起自己来。
他为何偏偏是这副病弱的身子!
“咳咳……”
柳时清的咳嗽声唤回了苏及神智,他闭了闭眼,转身解下柳时清的腰带,将两人绑在一起,又捡了根竹竿撑着地,终于费力站了起来。
因着这大雨,往日人来人去的官道上竟无一人,恍若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
两人已经浑身湿透,苏及的额上不知是汗还是雨水,他喘着粗气,费力朝前走:“老头,你撑住,马上就到城门口了!”
背上的人一时没有回应,苏及停了一瞬,继续道:“老头,你若活下来,我便做你的学生。”
背上的人总算有了声响,只听柳时清又咳嗽一声,缓缓道:“苏二,我从前总想让你做我的学生……说我的学生都能做官,能治国平天下……可如今看来,你是对的。”
“朝堂污秽,权力无情,你还是莫要沾染……”
苏及顿了顿:“好,听你的,那就不做官,等你伤好后,我们去扬州。”
“好,扬州好。”
苏及见他答应,心中缓了口气,可却没瞧见背上的人脸色越来越灰暗。
他继续道:“听堂兄说开封下游的河堤明年便可修好,我们可以顺道去看看。”
“……河堤?”
柳时清总算睁开浑浊的双眼,他似乎透过雨幕瞧见了别的景象:河流滚滚,奔腾而下,却被两侧高高的石墙挡在河道之中,唯有溅起的水花落在河道两侧,滋润着两岸的野花……
柳时清情不自禁张开嘴,雨滴落在嘴里,他虚弱地笑起来,好似又尝到了黄河水的味道了……
没错,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河堤啊……
柳时清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苏及只觉得喉间哽了石头般痛,可他仍费力提高声音。
“醉春风的掌柜新酿了一批酒,比北方的烧刀子还烈,我留了一坛,你一定喜欢。”
“好……”
“你喝多了爱絮叨,到时候可别又拉着掌柜讲治国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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