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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她听闻贺丞相曾在事后清算,杀了一些济阳旧臣,却不承想,是如此血流成河。
未央宫门外,济阳旧臣,足足两百余人。
两百多条性命,他竟是眼都不眨。
贺留善见到来人,脸色阴沉,“容华,谁让你来的?”
贺容华缓缓抬头,哀求道,“父亲,您明明知道的……若您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吧。”
成渊剑撑在地上,透过风雪,看着远处的妇人。
朔风呜咽,贺容华素白的衣裙在风雪中翻飞。明明那么单薄瘦弱,却又如此坚毅。恍惚中,他又看到了暖水村中那个永远笑嘻嘻的小丫头。
他多想,多想去抱一抱她。
贺留善淡然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贺容华,“你若继续跪着,他只会死得更惨。起来,我留他一具全尸。”
贺容华呆呆地望着贺留善,“父亲,为什么?我是您的女儿啊!我听了您的话,嫁进了宣平侯府,乖乖做您的好女儿,您说会保他一世无虞。”
贺留善冷冷地盯着她,“容华,我再说一次,起来。”
贺容华看着高台上的贺留善,闭上双眼。
片刻,她缓缓站起,挺身挡在阶前,回头对着一脸血污的成渊,笑了笑。
“那父亲,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
贺留善只是冷声道:“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
说罢,手一抬,便想要继续射杀。
“父亲且慢!”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划破肃杀,贺玄度踏过血泊,走了出来。
贺留善冷笑,“好啊,好得很,你又想替谁求情?”
贺玄度摇头,“我不替任何人求情,只想问一句,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让父亲痛下杀手?”
贺留善高声道:“济阳王行事荒唐,他们身为近臣,不加以规劝,反而助长其气焰,实在罪不可恕。”
“原来如此。”贺玄度点头,看向贺留善,“若如此说来,父亲您才是罪魁祸首。”
贺留善眯着一双眸子,定定看着贺玄度。
贺玄度猛地抬眸,眼中寒芒乍现,“父亲,您忘了,当初扶济阳王上位的,可是您啊”
第99章第99章他稀里糊涂成了皇权争斗……
贺留善居高临下,盯着贺玄度,“正因为是我推他上去,才更应该对大安千秋基业负责到底。”
贺玄度立于风雪之中,淡声道:“父亲方才说,济阳旧臣不懂规谏,那父亲作为辅政大臣,又亲手将他推上皇位,可曾有过规劝?”
“放肆!”贺留善一声怒喝。
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儿子竟然反戈相向,在众目睽睽之下拆台。
“贺二公子所言不差。”殿门打开,柳桓安率朝臣蜂拥而出。
车骑将军无奈看着贺留善,他是按照指示将朝臣都留在大殿,等候皇太后驾临,但方才刘昌那几声吼叫过于凄厉,朝臣们到底坐不住了,柳桓安伺机煽动,他又不能砍了他们,只能放行。
柳桓安望着阶前殷红浸染玉阶,又瞥向一旁心如死灰的刘昌,眉峰紧蹙,沉声道:“贺相,纵使济阳王失德当废,亦当存几分体统。这般刀兵相向,血溅丹墀,岂是圣朝废立之礼?”
到底是御史,柳桓安一番话,掷地有声,瞬间燃起朝臣议论。
“贺公明鉴,济阳王纵获罪于天,但到底曾是旧主,如此不体面,我们这些人脸上难道便有光吗?”苏太常附和道。
贺丞相脸色不好看了,贺玄度如此一搅局,耽搁了时辰,竟引得这些朝臣站出来质疑。
他负手而立,避重就轻道:“《孟子》有云: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今日废立,实乃天命。”
柳桓安冷沉道:“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是故天子之过,臣亦有责。你我皆为大安臣子,怎可独独诛杀济阳旧臣?贺丞相,若今日,逼死了济阳王,就不怕他日青史之上,你我皆为弑君之臣!”
他这话说得太重,朝臣骇然,若刘昌当真在今日出事,那他们所有人都难逃史笔如椽。
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贺丞相,济阳王已废,这些旧臣,斥去其官职,撵回去便是,何必斩尽杀绝。”
“是啊,如此这般杀人诛心,便是济阳王活着,那同……咳……”
“还请丞相,能放过济阳旧臣。”
“请丞相三思!”
……
群臣附和声渐渐大了起来,此起彼伏。
风雪呜咽,刘昌却觉得耳畔忽然安静下来,他望着眼前诸臣,喉头微微滚动。
登基三月,他早已看腻了群臣俯首时无聊造作的姿态。可此刻,那些曾令他生厌的跪姿,却让他的眼眶蓦地泛红。原来那些低垂的冠冕之下,当真藏着太傅所说的“君臣之义”。
胸中一股灼热血气自心窍奔涌而上,烫得喉间发紧。热意来得如此汹涌,方才已经冷下的心,瞬间温热。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落在阶下的贺玄度与柳舜华身上。
恍惚中,他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冬夜,贺玄度挑开破席,将那件鹤氅搭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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