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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听不见车外的声音,只能辨认对方的口型。他握着门把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喉咙哽了哽,忽然吼道:
“——开车!就现在,开车撞他,撞死猫眼!”
司机唔了一声,哆嗦的手握住车钥匙一旋,发动机嗡地鸣响。轰然的噪音之下,那青年却纹丝未动,慢慢举起枪,纤细的枪口对准了挡风玻璃。
那早已经被联邦最顶级的狙击手诊断,再也无法握枪的手,此刻稳如泰山,分毫不动。
青年悠悠笑了。
“你匆忙出逃,这辆车并没有装防弹玻璃吧,主席先生。”青年的食指勾住扳机,“从前的军部部长在这里转移的时候,因为计划被打乱,坐的也是这种再普通不过的车子。”
“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得吗?因为当时车内的人,没有一个是亲军派的。他们知道那次行动太危险,派出来的全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青年笑着,眼底却冰冷如霜。
“被猫眼搞砸的最后一个任务,”青年低声说,“今晚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开车!!”
车内的男人怒吼道,司机心一横,闭上眼睛,猛踩下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霎时震耳欲聋,尘埃激昂,电光火石间,天地都向后倒转!
洪流激荡的飓风中,时光却反常地以千分之一的速度焊死,弹指光阴定格在青年夜风中挺拔的铮铮瘦骨与纷飞的发丝之上,宛如逆风怒放的血色荆棘。
最后的最后,男人眼中剩下的,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石一般散发着幽光的瞳孔。
同一瞬间,青年扣下了扳机。
砰!
……
军部大楼前,交错对峙的车灯照映着整片广场,亮如白昼。
迎着眩目的灯光,裴初眯起眼睛,却不为所动。
刺骨的强风吹过,青年身披的大衣下摆微弱地抖动几下,硬挺的面料垂坠下来。有人快步走来,眉头紧蹙着,恭敬地递上一部手机。
“参谋长,”来人看看下方的检察官,压低声音,“有人找。”
裴初抱着胳膊,盯着下面,嘴唇小幅地动了动。
“谁?”裴初问。
来人迟疑一下:“……是‘黄鹂’。”
裴初的瞳孔猛然一缩,扭头望着来人,蛇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他。
“‘黄鹂’现在找我?”他又迅速看了一眼黑着的手机屏幕,“他要我接电话?”
对方被裴初盯得浑身冒冷汗,咽了咽口水。
“好像是,我也不清楚,您要不要先进屋……”
裴初的唇抿紧成了一条线。回到楼内是不可能的,眼下这个情况,退一步就是认输。
过了半晌,他才伸出手:“把手机给我,然后下去吧。”
那人如临大赦,递过手机,立刻撤走了。
冬日的室外温度很低,手机的金属表面已经蒙上一层凝霜般的寒意,裴初没有戴手套,伸手握住掌心坚硬的金属块,冷硬的触感硌得他手心生疼。
黑色的屏幕,仿佛一块小而不见底的深渊。
他定了定神,竖起手机放在耳畔。
“……主席。”
裴初稍微侧过身,避开底下检察官探寻的视线,压低声线开口。
听筒里传来遥远的、无尽的风声。许久都没有周自恒的声音传来,裴初心里仿佛裂开一道不安的裂痕,诸多念头像是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从那缝隙中挣扎着窜出,填满了心房。
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紧了紧,好整以暇的面具终于有所松动。
“先生?怎么了?”他迟疑了一秒,又问了一遍。
这次,像是有所回应裴初的猜测,听筒那边一阵窸窣,随即传来某种贴着话筒发出的、沉静的呼吸声。
风声仿佛远去了。
“信鸽。”
裴初浑身剧烈一震。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轻声笑了。
“看来首都的军用机场是个不祥之地。”
电话那头,傅声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拉开吉普车门,一脚踩上踏板,却并没立即上车。
他最后回头,向后望了一眼。
入目所及,皆是死寂一般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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