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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卫局,”裴野放下手,“我没有经验,一切听您的领导。”
卫宏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男人眼皮微微赘着,漫不经心似地打量了他两眼。
“你那个哥哥,”卫宏图忽然一转话头,“他就继续留在军部了?”
裴野怔了怔,点点头:“是。”
卫宏图暧昧不明地咧嘴一笑:“这样啊……行,没什么事了,回去吧。”
裴野忽然有点不自在。他对于他所谓的组织自然是没什么荣辱与共之感的,可于卫宏图而言,他也好裴初也好,都是一丘之貉。
他知道卫宏图那一笑是冲着新党的欲盖弥彰,对老军部的权势深恶痛疾,却又垂涎那些人昔日的风光。这种被看穿让他产生了一种连自己也被看扁了的感觉。
裴野知道自己无需有过多反应,简单应了一声,退出屋门,下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警长及以上的职务才可以拥有独立办公室,一级警官二到四人共享一间。裴野实职仍然是一级警官,分到的那屋却宽敞明亮,还是个大“单人间”,显然是有人提前得到风声,特意来讨好他的。
裴野前脚刚踏回到办公室,恰好桌上的固定电话响了,他坐下来,拿起听筒:
“你好?”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
“裴警官你好,刚刚友单位打来电话,说您早上找过他们,要他们给您回电。”
“友单位”,正是傅声被转移出来单独软禁之前住的那家医院。
裴野嗯了一声:“是,转接吧,谢谢。”
电话那头说了声是,过了一会,另一个女声从听筒中传出:
“警官你好,您要的病人的报告已经发到您的工作邮箱中了,请查收。”
裴野改为左手握着听筒,右手握着鼠标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屏幕上弹出来一张电子报告单。
报告单左上角,傅声的脸赫然印在上面。
裴野迅速浏览了一下,目光越过那些看不懂的图像和专业术语,跳到最下方的诊断结论上。
他握着鼠标的手忽然一紧,指尖用力到泛起青白。
青年失神地读出那上面的字:
“信息素失调综合征,重度抑郁伴焦虑……”
那天在别院客厅里的窒息感又回来了,裴野握着听筒,急切地想问什么,可一时脑子里竟然连完整的一句话都拼凑不出。
兴许是察觉到裴野的震惊,电话那边主动说:
“信息素失调综合征相比后者确实更少见一些,您没听说过也很正常。这种病是精神因素引发的激素失调,轻症通常表现为信息素散播失控、信期或易感期紊乱,重症伴随的并发症则更多,如果是未配对的alpha或omega,则会对对应第二性别的信息素需求增多。”
“只要治疗得当,这种病是可以治愈的。当然,如果放任不管,后期会产生其他的精神方面的症状,具体因人而异。”
裴野猛的想起,在那间纯白空旷的病房里,精神失常的傅声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时,后颈那变了味的、磅礴喷涌的雪松香味。
“声……他会无差别地对人随时释放信息素吗?”
裴野问。电话那头回答:
“要是情绪稳定,以这位患者的病情来看,目前不会。只要保证他不要太过惊惧忧愤,他自己是可以控制得住的。”
裴野啊了一声,心仍然揪着,鼠标指针放在那行字上,慢慢挪动着,一个字一个字念道:
“重度抑郁伴焦虑……这个呢,这个能治好吗?”
“这个要麻烦些,但也不是没可能,”电话那头说,“一开始我们想采取一些温和的治疗方案,但是贵党派来了一些外来的医护人员,禁止我们插手,所以这点我们也不好说……”
裴野心里倏地一沉。
“这个病有什么症状吗?”裴野追问,“我昨天去看过他,我感觉他和没病之前,很不一样……”
女人道:“这是必然的,裴警官。以他的程度,躯体化应该已经很严重了,包括但不限于胸闷、头痛、心慌、手抖、反胃……躯体化一样也是因人而异的,任何情况都会发生。”
裴野的眼前瞬间浮现出昨日别院客厅里,傅声倒茶的时候,握着自己手温存的时候,疯了一样大笑着扶着灶台的时候,他的手始终颤抖个不停,最后竟有些不听使唤似的,痉挛到需要他用自己的身体压住。
他呼吸都重了几分,眼神暗淡下来:
“他……他总是反复提到想死——”
死这个字说出口时,裴野险些因为心悸而咬了舌头。
“自杀倾向也是典型的症状之一。”
电话这头安静了。女人顿了顿,好心提醒道:
“裴警官,如果您对这些不太了解的话,我建议您至少要对病人的情绪格外注意,切莫失去耐心,病人情绪崩溃,哭闹是很正常的事……”
裴野怔了怔:“哭闹?没有,我见到他的这两次,他除了有神志不清之外,从来没哭过。”
印象里,他从来没见过傅声流泪。
他们相识七年,因为裴野,伤心难过,委屈愤怒,担忧思念,这样的情结傅声都曾有过,但他就是没亲眼见过傅声哭。
从前都没为他掉过泪的人,走到山穷水尽的这般地步,又怎么可能再肯为裴野留下一滴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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