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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车开慢点。”
傅声说。
胡杨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
“我说把车开慢点,”傅声放慢语速,像教小孩说话一样重复一遍,“你们给我服过大量诱发心衰的药,车太颠簸了,会让我心脏不舒服。”
胡杨不耐烦:“你不会忍着点?”
傅声的手搭在小腹上,纤长五指覆住腰带。
“疼可以忍,伤势我阻止不了。”傅声说,“这段时间我做过好几次大手术,每次麻药一过就被你们接出病房,根本没有好好休养过。你再这么用开碰碰车一样的风格开下去,我的五脏六腑吃不吃得消可说不准。”
胡杨咒骂了一句,无可奈何地踩下刹车。
车速慢慢降下来,傅声无视在后视镜中牢牢盯着自己的男人,转头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际看去。
车内难得迎来一阵安静。
隔了一会儿,傅声却主动打破这沉默:
“有时候我真的理解不了你们这种人。”
胡杨眼一横:“我们这种人?什么人?”
傅声说:“就是这种明明是奴才,还偏要与有荣焉,以为这样主子就会高看自己一眼的人。”
车内的空气骤然凝结成霜,胡杨满脸的横肉都紧绷起来,握紧了方向盘:
“猫眼!你他.妈——”
男人怒发冲冠,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你等着,我这就找个地方把车停下,给你小子点颜色看看……”
胡杨开始琢磨着在哪里靠边停车,傅声置若罔闻,又开始在小腹上打着圈按揉起来。一路颠簸已让内脏器官不堪重负,傅声腰细,肚子又一点赘肉都没有,胯骨也早就酸疼得不行。
半晌青年隐忍地吐了口气,仿佛忍得辛苦。
“胡杨,有些事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
傅声喉结滚了滚,咽下一声喘息,再开口时嗓音都多了几分涩哑,“政变成功,新党赢了,可这些都和你一个普通人没有关系。当初你自告奋勇审我,所有不留痕迹的重刑在我身上用了个遍也拿我没办法,可血鸽来过别院一趟我就投诚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胡杨一边四处搜寻合适的停车点,一边唾骂道:“滚你大爷的——”
“意味着你根本没用。”傅声轻轻说。
胡杨打方向盘的动作一顿。
前方信号灯跳转为红色,胡杨一脚踩下刹车,车胎尖锐摩擦,在路口将将停下来!
车身因惯性前冲,傅声身子一倾,手痉挛地揪紧外套,几乎将下腹抵得凹陷下去。他忍耐地阖拢苍白的眼睑,却反而勾了勾唇角,偏过头懒懒笑了一声。
他低声说:“你使尽手段,都比不上血鸽造访别院一次。在信鸽看来你早就不堪大用了,斗争时期你或许还能凭着这点狠劲儿上位,可现在新党要做执政党,而你既没有守江山的能耐,也不如那些专业的人会打会杀。”
傅声顿了顿:“你跟在信鸽身边,按理说不飞黄腾达也该是人前显贵,可如今你在干什么?你在给一个新党人恨之入骨的家伙当监视员和司机。”
胡杨腮边的肉都硬成了石头,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呼呼地喘着粗气,牙关焊死了似的咬紧。
红灯一秒一秒跳转。
傅声没睁眼,捂着小腹的手稍微松了松,手背上淡青的筋脉在瓷白肌肤下微微滚动。
“或许你现在对着我大喊大叫,让你误以为你比我处境更好,地位更高了。”
傅声幽幽道,“你目光真是短浅得可怕。新党越控制我,越代表他们忌惮我,想要我身上的价值又怕我一不小心真的死了。实话告诉你,我十九岁起在特警局出公差坐的就是这个位置,从来都是新党人让你坐上了驾驶位,而不是我。”
胡杨嘶声道:“少他.妈对我用这招离间计!”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只是提醒你掂量清楚自己的价值。”
傅声终于睁开眼睛,澄澈的瞳孔里凝着幽深寒意,陡然抬眼与后视镜中那双怒目而视的双眼对上。
“绿灯了。”傅声说。
话音刚落,信号灯倏地跳转变绿。
胡杨错愕。
“好好开你的车吧,”傅声挪开眼,“别从后视镜里看我,看路。出了车祸你死不要紧,我的命你不够赔。”
车子原本已经打了右转向,准备过了路口靠边停车。胡杨攥紧方向盘,忽然抬手狠狠锤了一拳,车喇叭滴滴地尖叫,把对向要转弯的车子吓得刹停下来。
他嘀咕地咒骂了几句,手一扒拉,关掉转向灯。
车子并入超车道,重新向前驶去。
车内终于陷入难得的安静。
刚刚胡杨泄愤地砸喇叭时傅声就默默皱了下眉,喇叭声太突兀,惊得他心口越发刺痛。
好在胡杨已经没心思看他,也不再聒噪。傅声悄悄把制服外套的扣子解开一颗,手贴着熨帖的面料伸进里面隔着衬衫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手汗湿的灼热。
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转过脸看向窗外。
天光已经彻底遮蔽在云后,细密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透过折射,窗上隐约显出一个朦胧的轮廓,柔顺长直的发,清瘦的脸颊,颈侧泛着象牙色的冷白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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