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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野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锐得失真:“这是怎么了二哥,你们要干嘛?”
“你个学生仔,少管你哥的事。”
赵皖江最后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裴野半真半假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低着头像贼似的贴着墙根儿走到花店一楼的角落。
一楼墙边站了一溜人,有的一头雾水,有的瑟瑟发抖,不过尽是些倒了霉的顾客。
“安全检查没结束之前,都不许离开,否则小心这玩意不长眼。”
楼下的老韩晃了晃手里的枪,本来面露怨气的见了亦缩了脖子再不敢吱声。裴野小心地挪到一个不起眼的墙角,偷偷斜着眼睛往楼梯上张望。
楼上的搜查仍然没有停止,乒乒乓乓的翻箱倒柜声令人心惊肉跳。
裴野努力竖着耳朵,从混乱中并不费力便辨认出赵皖江的大嗓门。
“他大爷的,这暗门后头没有人!”
裴野顿时松了口气,面上还装着惶惶不安的无辜路人模样,心里却为警备部扑了个空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慰。
可很快,傅声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滑轨生锈严重……这是个双向暗门,真正的常用密室在另一边。二哥,退后。”
裴野的心登时沉到了无尽深渊。
楼上的翻查都停了,整个二层小店安静下来,只听咔哒一声,暗门再次被推开,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两发枪声,一阵咚咚的沉重脚步叩在木地板上,随即一声暴喝:
“跪下!”
完了,裴野心里知道,全都完了。
阁楼里那不堪一击的机关怎么可能拦得住常年在一线出生入死的七组特警,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是毫无胜算的负隅顽抗。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走狗,闻着味就……”
花店老板喘着气,话没说到一半,闷哼一声,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使在楼下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困在一楼的几个闲散人员霎时面如死灰,店里鸦雀无声。
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接着便能听到赵皖江道:“烧得倒是干净,可惜这硬盘你砸坏了也能修复。”
裴野就差竖起耳朵仔细听,可他始终没听见春风的声音。
逃跑了吗?
不,不可能。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儿,让于静伟这种人徒手捉住十个都不在话下。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此刻春风和他的养父并排跪在一块,被人拿枪指着,却倔强地梗着脖子偏要抬起头,不服输地怒视着一屋子警察的模样。
顿了顿,赵皖江似乎在询问另一个人:“真是造孽,这还有一个孩子……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去?”
又有一个七组人道:“部长的意思是,格杀勿论。”
裴野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在对同一个人请示——赵皖江如今是特警局七组组长,而傅声是干部首席,两人行职级上差了半级,执行任务时傅声拥有说一不二的最高权限。
过了好久,傅声都没有回答。倒是阁楼里花店老板咳嗽着,狼狈地率先嘶声道:
“你们但凡还有一点人性就该放了我的孩子,我儿子是无辜的!”
“一群军.政府的恶犬,难道你们连最基本的良知都泯灭了吗?!”
“我就是死,也要诅咒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有人听不过,拿什么东西把男人的嘴粗暴地堵上了。花店老板凄厉地呜呜呼号着,衬得楼下像死了一般寂静,有人已经两腿打颤蹲在地上起不来,还有的瘫坐在架子后头喃喃自语:
“别杀我,我不是新党人,只是路过买花,我什么都不知道……”
楼下唯一的一个知情人此刻站在楼梯下方,紧张揪着他的胃,令他翻江倒海的几乎要吐出来。
压抑仿佛令这个小小空间里的时光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裴野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时,他听到傅声轻轻地、平静地命令道:
“开枪吧。”
砰砰两声枪响,楼下的人皆是浑身一震。楼上单薄的地板上响起咚咚两声子弹壳落在地上的脆响,紧接着是某种敦实的血肉倒在地上的厚重闷响。
无论怎么数,都只能是两个人。
裴野的手痉挛似的抽了抽,手里的紫罗兰掉在地上,纸包的花束在地面弹了弹,震碎的花苞散落一地。
楼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有心理素质差的已经捂住嘴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裴野扶着楼梯扶手才勉强撑住身子,他攥住栏杆,用力到指节青白。
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透过扶手传来的震动,裴野似有感应地抬起头。
七组的人正陆陆续续从楼上走下,最前面的人正是傅声。
很久很久以后,裴野都忘不掉那一天傅声的样子。
傅声高挑修长的身影从墨汁般的阴影中走出,楼下灯光照亮他一尘不染的制服与冷白的面容,连一丝火药味和血迹都不曾在身上留下,黑色短靴踏在年久失修的楼梯踏板,步履从容不迫,叩响在楼梯上的每一步都残酷如死神的倒计时钟声。
楼梯间很暗,可傅声的眸子如古井无波,唯有瞳孔折射出一丝冷血动物般深冷的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傅声的代号叫作猫眼。
傅声边走边环视楼下已经吓得失了魂的人群——说是环视,他的头几乎没有动,只是缓缓转动眼球,像是农场主在凭心情挑选待宰割的家畜。
等走到剩下两级台阶时,傅声站住,抬起手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沉默地继续望着剩下的人。
裴野就在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可傅声根本没给过他哪怕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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